《罪不容诛[刑侦]》夕昔夕汐

6、第 6 章

　　“聚星科技？”

　　蒋晖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电流干扰的沙沙声。

　　“对，李贺猛恢复的手机上确认收到一封来自聚星科技的邮件。”副驾驶上，徐尘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蓝光映着他专注的脸，“这个公司很可疑，表面信息齐全，网站、注册号都有，但联系电话是空号，注册地址查无此地。邮件发送IP在国外，发件邮箱已经注销，追查难度极大。”

　　他调出另一份资料：“邮件提到的兴??号游轮，由远港集团于七年前建造，主营国内高端旅游航线，东洋至西洋往返三个月。明天是它返回祁城母港的日子，也就是邮件里所谓的狂欢之夜。游轮载客量千人左右，口碑极佳，是近些年热门度假的最佳选择。”

　　鼠标箭头停顿，徐尘点开一个档案头像，声音压低：“蒋队，给李贺猛放贷的人查到了。赵伦宁，贺城人，主要生意盘踞在祁城。”

　　祁城是东饶省省会，而贺城同属于东饶省，是祁城的周边城市。

　　“咚咚。”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冯亦打开门，队员赵河川朝他汇报行动情况：“冯队，一队集结完毕，在楼下待命。”

　　“知道了，我们马上下去。”

　　冯亦关上门转身，蒋晖拧着眉看他：“厂房那边我去就行。你留下，配合徐尘的信息继续深挖聚星科技和游轮这条线。”

　　冯亦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疑：“持枪抓捕不是小事，信息徐尘能处理，现场需要人策应。”

　　他太清楚蒋晖想保护他的心思，但在行动风险面前，他更相信自己能够帮到蒋晖。

　　蒋晖深知冯亦的执拗，于是不再坚持，将检查好的配枪递过去，沉声说起的每个字都透着凝重：“按计划行动，我突前你策后。千万小心，再小心。”

　　耳机那头的徐尘捕捉到两人的对话，立刻明白蒋晖他们的目标是西郊废旧化工厂。

　　昨天线人提供给警队案发时宁龙街监控被干扰的频段，由技术科检测出今天早晨5点13分，在那座西郊废弃厂房发出过一模一样的信号。

　　这很可能就是导致案发地监控瘫痪的源头，抓到操作者，案件或许就有突破。

　　蒋晖将弹夹咔哒一声合上，枪别入腰间枪套，大步向外走去：“徐尘，赵伦宁目前的位置呢？”

　　徐尘快速切换地图定位：“人在祁城，今早9点54分，南庆街监控拍到过他。”

　　蒋晖发动引擎，系好安全带：“正好，把人请回来问话，重点查他和李贺猛的关系，特别是李贺猛死前几天的动态。”

　　“明白。”

　　徐尘低声应道，合上电脑给安赫打了个出发的手势。

　　冯亦坐进副驾，系好安全带：“案发前一天监控拍到李贺猛在西水街，应该就是收到邮件后准备去兴??号那晚。”

　　“嗯。”蒋晖目光锐利地盯着前方，“赌徒心态，天上掉馅饼，他不可能不去。”

　　“但这个聚星科技图什么？李贺猛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们下注？”

　　“他本人毫无价值。”冯亦语气肯定，“设局者必然极其了解他的赌徒心理，游轮…可能只是个诱饵，目的就是把他引出熟悉的环境。”

　　蒋晖沉思片刻：“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一切得等抓到厂房里的人，拿到赵伦宁的口供，才能验证。”

　　他踩下油门，警车如离弦之箭驶向西郊。

　　祁城西郊，昔日的工业心脏早已凋零。厂区里荒草遍野，废弃的化学试剂厂沉默地矗立在朝阳的光辉里。

　　方位指示器闪烁着微弱的绿光，蒋晖抬手握拳，身后队员瞬间止步。

　　“A组，绕后封锁。”他声音压得极低，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锈迹斑斑的侧门，“B组，跟我突入侧门。C组冯亦带队，外围警戒策应。没有我的信号，任何人不准擅动！”

　　“是！”

　　“明白！”

　　赵河川带领A组如幽灵般消失在厂房阴影中，蒋晖与远处的冯亦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是无数次并肩作战形成的默契。

　　确认A组到位，蒋晖猛地挥手。

　　“行动！”

　　“警察！不许动！举起手！”

　　“砰！”

　　蒋晖一脚踹开侧门，数支枪口瞬间指向室内，然而预想中的抵抗并没有出现。

　　眼前景象让所有人瞳孔一缩，原本布满精密仪器的核心区域，此刻一片狼藉焦黑。

　　大火显然熄灭了很久，空气中那股刺鼻的焦糊味和化学品残留的怪异气息已经逐渐消散，断裂的电线垂落，偶尔迸出几点危险的火星。

　　“来晚一步！”蒋晖低骂一声，迅速按下通讯器，“赵河川带A组搜索外围，看有没有逃跑痕迹。B组封锁现场仔细勘查，注意安全，可能有未燃尽的化学品或者二次爆燃风险。”

　　冯亦带着C组迅速跟进，指挥队员调取附近可能存在的监控。

　　这次运气稍好，虽然画面依旧模糊扭曲，但一个与案发现场高度相似的背影被捕捉下来，冯亦立刻命令：“截图进行初步高清处理，传回技术科做比对。”

　　这里安排妥当后，他快步走向蒋晖所在的废墟中心，脚下却突然踢到一个硬物。

　　低头一看，是半截烧焦的烟头。

　　冯亦戴上手套小心拾起，烟嘴处残留着一个模糊的“玺”字。

　　“禄玺？”

　　他眉头紧锁，市面上只有这个品牌包含玺字，不过这个兴盛于十年前的企业现如今在各大香烟品牌的激烈竞争中早已没落，几乎很少有人会选择它抽。

　　十年前？

　　冯亦脑中瞬间闪过案发现场提取的那个特殊鞋印花纹——同样属于十年前的款式，同一个时间点。

　　厂房操作者与案发现场出现者，极大概率是同一人，甚至…就是凶手。

　　蒋晖正试图从一堆被砸烂的仪器残骸中抢救信息，一台屏幕碎裂的蓝屏电脑发出滋啦的怪响，电源灯还在微弱闪烁。

　　他迅速接入便携设备，输入一串指令代码。

　　屏幕挣扎着亮起，但并非操作系统界面，而是一段提前设置好自动播放的视频，阴暗恐怖的场景颇有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直观感受。

　　第一帧是李贺猛死亡瞬间的特写，放大的瞳仁里凝固着极致的恐惧，浓稠的鲜血正从眼角汩汩涌出，滑过扭曲的脸颊，滴进大张的的嘴里。

　　紧接着，画面切换成粗糙却充满恶意的3D动画：一个黑色剪影手持利刃，冷酷地刺向代表李贺猛的模型。

　　一刀、两刀，整整七刀，每一次刺入都伴随着夸张的血液喷溅特效，以及同步响起的李贺猛临死前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录音。

　　动画结束，一张惨白的背景上，缓缓渗出猩红的数字——07。

　　火焰特效突然腾起，将数字与白纸一同吞噬殆尽。

　　最后，一行血淋淋的大字定格在焦黑的屏幕上：【畜生！你的报应来了，用你的狗命向他赎罪吧！】

　　视频结束的瞬间，死寂的电脑内部突然响起尖锐急促的滴滴声。

　　蒋晖多年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倏然爆发，顷刻间大吼起来。

　　“炸弹！隐蔽！”

　　他猛地转身，不是寻找掩体，而是用整个身体将最近的冯亦狠狠扑倒护在身下，同时奋力向后翻滚。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伴随着灼热的气浪和飞溅的金属碎片席卷而来，浓烟与火光眨眼间吞噬了那片区域。

　　“呃！”

　　一声压抑闷哼从蒋晖紧咬的牙关中泄出。

　　冲击力消散的瞬间，冯亦挣扎着抬头，浓烟呛得他剧烈咳嗽，他第一时间摸向护住自己的蒋晖后背。

　　入手一片滚烫粘腻，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冲入鼻腔。

　　“蒋晖！”

　　冯亦的嘶吼声撕裂了爆炸后的死寂，他反手死死抱住怀中软倒下去的身体，触目惊心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视线和双手，那张总是沉稳坚毅的脸，此刻苍白如纸，双目紧闭。

　　祁城市刑侦支队审讯室。

　　“警官！我都说了八百遍了！”一身名牌西装，金扳指晃眼的赵伦宁烦躁地揉着头发，“那个什么…李…李贺猛是吧？我真不认识！你们到底要问什么？”

　　安赫冷着脸，将一沓银行流水拍在审讯桌上：“不认识？不认识你的鼎鑫财务跟他有大额流水往来？不认识你亲自带人去制衣厂门口堵他？！李贺猛的高利贷哪儿来的？是问你借的吧！”

　　屏幕上定格着一张监控画面——叼着烟的赵伦宁正恶狠狠地揪着李贺猛的衣领。

　　赵伦宁眼神闪烁，脖子下意识缩了缩：“那…那是生意！我们可是正规公司！利息都合规的！不信你们去查！一天几十上百个客户，我哪记得住每个阿猫阿狗的名字？”

　　徐尘放下手中的笔，金属笔帽在桌面轻轻一磕，发出清脆的警示音。他抬起眼，声音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记不住？”

　　他调出另一段视频截图，正是赵伦宁在废弃厂区附近和李贺猛谈话的场景。

　　“既然记不住李贺猛这个人，为什么偏偏他的欠款催收你会亲自到场，还兴致勃勃地参与了呢？”

　　看到画面中自己清晰的身影，赵伦宁额角渗出冷汗，藏在桌下的手攥得死紧。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终于换了副腔调：“我…我刚才是一时糊涂，紧张……警官，我坦白！我坦白！我认识李贺猛，他…他在我这儿借了不少钱，开始还点，后来输红了眼，窟窿越来越大，根本填不上！两个月前就彻底还不上了！”

　　他咽了口唾沫，开始描述那次李贺猛主动找他见面的场景。

　　走投无路的李贺猛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地抱着赵伦宁的裤腿：“伦哥！就最后一次！再借我一回！我肯定翻盘！我发誓！求您信我！”

　　赵伦宁嫌恶地一脚踹开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西裤上不存在的灰，坐回老板椅点燃一支烟：“贺猛，你也知道这些年生意难做啊。不过嘛…谁让咱们沾亲带故呢？钱，可以再给你，但是这利息可就得翻个倍了，而且你得拿出点诚意压在我这里吧。”

　　“没问题！没问题！”

　　李贺猛从口袋里掏出自己那辆面包车的车钥匙送到他面前，胡乱抹了把脸，连连磕头：“谢谢伦哥！大恩大德！赢了钱我连本带利翻倍还！”

　　“谁知道钱借出去后，他就没影儿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赵伦宁语气激动起来，“最后一次见面，就是你们监控拍到那次！我是去找他要债的！”

　　他连忙补充：“我有录音！我手机里有那天谈话的录音！警官，李贺猛的死真跟我没关系！我那天在外地洗脚…啊不是，谈生意！有不在场证明的！我就骂了他几句，踹了两脚就走了！谁知道他惹了哪路煞星啊……”

　　技术科很快调取了厂区附近监控的原始音频，与赵伦宁提供的录音片段比对，声音特征和关键威胁内容吻合。

　　结合案发时赵伦宁确凿的不在场证明，洗脚城的工作人员与视频监控为证，暂时排除了他的直接作案嫌疑。

　　由于证据不足，赵伦宁在签署相关文件后被释放。

　　徐尘站在二楼观察窗后，沉默地看着赵伦宁走出市局大门，吹着口哨步伐轻快地钻进一辆豪车离开。

　　安赫重重一拳砸在旁边的墙上：“艹！线索又断了！”

　　徐尘收回目光，神情依旧冷静，眼神锐利如初：“只要他们还在动，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抓住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他转身刚想走向技术科的方向，赵河川的电话打来。

　　“徐尘！蒋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