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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装乖是不可能装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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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沈砚冰不仅活着,还活成了一本行走的《农村致富经》。
喂鸡、扫院、帮隔壁王婶腌咸菜,甚至卷着裤腿跟小六子去溪边摸了两斤泥鳅。
沈砚冰脸上的笑就像是焊上去的半永久纹身,见人就三分羞涩七分淳朴,开口必定是:“俺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啥也不会,多谢大哥大姐照顾。”
村民们被哄得找不着北,连村头那个看谁都像贼的村长婆子,都拉着她的手感叹:“宝儿妹子平时那个木讷样,没成想捡回来的妹妹这么灵醒!”
只有沈砚冰自己知道,这戏演得有多累。
这哪是生活,这是在这个名为“异人界”的巨大高压锅里走钢丝。
沈砚冰能感觉到那些粘在背后的视线——来自树林深处、来自云端的卫星、来自空气中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窥探。
那个叫赵归真的牛鼻子老道肯定没走,那股令人作呕的肃杀气味,就像没洗干净的抹布味儿,若有若无地飘在村子周围。
沈砚冰甚至故意在教小六子写毛笔字时,把腰挺得笔直,一笔一划地念叨:“横平竖直,做人也要这样,心里没鬼,走路才稳。”
说这话时,沈砚冰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掠过窗外那片摇晃的树影。
【看吧,尽管看。姐就是个身家清白的傻白甜,除了种地啥也不会。赶紧写完你们的观察报告滚蛋。】
然而,哪怕她演得再投入,冯宝宝也总是那个唯一的例外。
不管沈砚冰在外面笑得多甜,回到屋里一瘫倒,冯宝宝总会默默递上一碗面。
面条底下必定埋着双份的肉臊子,那是从徐翔特供的伙食里扣出来的。
“累了吧?”冯宝宝蹲在一边,眼神直勾勾的,没半点情绪起伏,却又像把什么都看穿了。
沈砚冰接过碗,把脸埋进热气里,鼻子一酸,硬是把那句“我想回家”给憋了回去。
这种虚假的平静在第四天清晨被打破了。
一张烫金的请柬,突兀地出现在了冯宝宝的房门口。
没有邮戳,没有信封,就那么大咧咧地躺在门槛上,仿佛是凭空变出来的。
墨迹还没干透,字迹飘逸得仿佛要飞出纸面——《论道于武当·共参风后奇门》。
落款只有两个字:王也。
冯宝宝捡起来看了一眼,眉头一皱,抬手就要撕。
“等等!”沈砚冰眼疾手快,一把从姐姐手里抢过请柬。
这纸张手感厚实,一看就造价不菲。
“姐,别撕啊!这字写得挺帅……”沈砚冰手指摩挲着那两个字,脑子里的齿轮开始飞速转动。
武当山。
王也。
风后奇门。
那个一脸肾虚样的富二代道士?
沈砚冰眨了眨眼,心里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留在这里,赵归真那帮人早晚会失去耐心,与其坐以待毙,不如……
“姐,你说我要是去当个清修小道姑,这武当山管不管饭?他们还能追到道观里去抓人?”
冯宝宝眯起眼睛,那双平日里呆滞的眸子瞬间聚起一道精光:“你想跑?”
“不叫跑。”沈砚冰把请柬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弧度。
“这叫换个地图苟。”
但只有沈砚冰自己清楚,促使她做出决定的,不仅仅是这一纸请柬。
当晚夜深人静,沈砚冰从枕头套的最深处摸出一块青铜残片。
借着窗外的月光,沈砚冰翻开了这几天凭借前世记忆和徐翔留下的资料拼凑出的笔记。
手指在一个被朱笔圈出的段落上停住了。
“寄魂锁启,需八奇技同频共振。然主魂未归,若强行压制,则逆流噬体,经脉尽断。”
这行字像是一盆冰水,把沈砚冰那点“种田养老”的幻想浇了个透心凉。
难怪最近手腕上的纹路越来越烫,难怪噩梦里那个女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这根本不是什么如果不去解谜就能安稳度日的选择题,这是一道送命题。
如果不主动去触碰这个世界的真相,这具身体就会像被堵住的高压锅,自己炸开。
沈砚冰转过头,看向旁边的小床。
冯宝宝睡得很沉,但手里依旧紧紧握着那把桃木剑,身体蜷缩成一种随时可以暴起伤人的姿态。
“姐……”沈砚冰轻声呢喃,手指虚空描绘着姐姐的轮廓,“你梦里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如果真的是我……那我怎么能让你一直这么找下去。”
次日天刚蒙蒙亮,沈砚冰独自一人走到村口的歪脖子树下,摸出了徐翔临走时强塞给她的那枚铜哨。
那是哪都通高层的紧急联络信物。
哨声未响,仅仅是按照特定的频率敲击了三下,不到十分钟,一辆黑色的不起眼轿车就像幽灵一样滑到了村口。
沈砚冰拎着早已收拾好的小包袱,站在车门前,回过头。
冯宝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身后,身上还穿着那件松松垮垮的大T恤,头发乱糟糟的,手里却拿着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
“姐,我不是要躲你。”沈砚冰看着姐姐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是要去看看,能不能把咱娘留的那个烂摊子,给它彻底拆了。省得它老是折腾咱们。”
冯宝宝盯着她看了许久,没说话,只是走上前,一把将匕首塞进沈砚冰怀里。
手劲很大,硌得沈砚冰胸口生疼。
“碰到危险,别讲道理。”冯宝宝的声音冷硬得像石头。
“直接捅。”说完,冯宝宝转身就走,背影倔强得不像话,只有那个小小的肩膀,似乎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沈砚冰深吸一口气,钻进了车里。
车门关闭,隔绝了清晨的凉意。
驾驶座上,徐翔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这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女孩,声音低沉:“真决定好了?出了这个村,再想回来装傻可就难了。”
沈砚冰将那把带着体温的匕首贴身收好,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忽然笑了笑。
那笑容里没了前几日的憨傻,多了一丝令人心惊的锋利。
“徐叔,我不装乖了。既然他们都觉得我是那把‘钥匙’——”沈砚冰顿了顿,手指轻轻敲击着车窗,“那我就让他们看看,钥匙这玩意儿,不仅能开门,还能撬锁、砸人,要是把我惹急了,我还能把整座锁都给熔了。”
徐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刚想说什么,车载电台突然爆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紧接着是前线观察员急促的通报:“报告徐队!武当山方向检测到异常炁潮!规模极大!疑似……疑似有人强行催动风后奇门阵眼!”
“什么情况?”徐翔眉头紧锁。
通讯那头的声音带着几分古怪和难以置信:“对方……对方直接用炁在山上打出了几个大字,留言说——‘恭迎沈小姐莅临论道’!”
车厢里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沈砚冰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脑海中浮现出王也那张总是睡不醒的脸。
“我说谁这么热情……原来是王也道长。”沈砚冰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吐槽道,“这哪是请君入瓮啊,这分明是怕我半路跑了,直接给我来了个‘全服通告’,逼着我主动投案是吧?”
徐翔没有接话,只是默默踩下了油门。
黑色的轿车如同离弦之箭,一头扎进了前方愈发浓重的夜色之中。
去往武当的路还很长,为了避开其他势力的耳目,他们必须在天亮前穿过这片无人区。
车灯劈开黑暗,像两把并不锋利的刀,艰难地在未知的迷雾中切割出一条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