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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怎么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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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七急匆匆跑回房中:“不好了!那位公子不见了!”
昨日他并未去过先生房间,并不知道他口中的“公子”早已经醒了。
谁知先生竟也不见了,桌上只留着一张字条:
【急事入京,万事勿慌。】
先生做事虽然有时候有些无厘头,但总有他的道理,伏七看先生的意思应是知道的,便也就不着急了。
过午之时,河东村附近多了许多穿着昨日那种衣裳的士兵,连着上山的好几条路都封起来了。
南弦回来之时也被拦住,还是村长出面做保,又见他是个瞎子这才放行。
“南先生,这几日就不要出去了,这山上来了位贵人,我们惹不起啊!”
南弦轻轻点头,安抚了几句,侧身透过白布扫过骑着高马那人。
这山上本是东明氏,如今来巡查的却是西明氏的人,然而他亲自去京城所探的消息却是半真半假。
镇北王府一夜之间血流成河早已传遍京城,最终定论是被仇家重金聘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混元坞的杀手报复所为,陛下欲安抚镇北王独子朱赢,然而其已下落不明。
坊间传言,朱赢已经被那仇家劫走报复,恐性命危矣。
南弦两个时辰前听人汇报时,一言未发,他倒从来不知道混元坞还接官家的活。
伏七见先生今日格外寡言,正起身默默收拾饭桌。
“漠北应是下雪了。”
伏七笑着答:“漠北远隔千里呢!先生放心好了,那雪再冷也飘不到我们这儿来。”
南弦看向山雾处,这么冷的天,她走的匆忙,伤口又要裂开了。
伏七收拾完回到院中,见先生正在庭院中包着药:“村长那日说张大娘头疼又犯了,你将这药送去,还有这钱袋子交给村长吧。”
“好,我这就去。”
南弦又叫住他:“罢了,明早我随你一同去吧,留在那边义诊半日。”
这几日好生奇怪,先生不仅给了药,竟将药方子也交了出去,又给了他好多好多医书,多的快要比他都高了。
半月后的秋夜已经冷了许多了,南弦第一次叫伏七陪自己手谈一局。
“你喜欢京城还是喜欢这里?”
伏七想了想:“京城热闹,可是我更喜欢跟着先生。”
南弦轻笑出声,是遮眼白巾都难以遮住的柔情。
“为何?你不过跟着我堪堪两年。”
伏七摇了摇头:“我爹娘死的早,虽然说村长和嬢嬢们对我也不错,可终究没个归所,是先生来了河东村后,我才有了家。”
南弦的手有些难以察觉地发抖。
“那如果没有我呢?你更喜欢哪儿?”
“京城!我每次去收药,他们竟然都没有听过先生的名号,我不服气,总有一天我要让全京城的医馆都挂着先生的名字!”
南弦被他逗笑,待又赢下一局就叫他去歇息了。
夜深,又再次掌了灯,写下一封信,红色印章上刻着“混元坞”的字样,从后窗处放飞了信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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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覆黄土,秋风卷旗幡。
一望无际的土地上,鹰隼之声和士兵的操练声交相辉映。
漠北军的旗幡在时不时的妖风中呼呼作响,似是壮气的鼓声,通彻轰隆。
“我不服!”
校场上,一裨将被押住,对着高台上那人怒目圆睁。
主将一身银亮铠甲,长发高束,眉眼间男生女相,却毫无阴柔,反而是给一身戾气增添了几分邪性。
她面色沉得仿佛能滴下墨来:“鄂林,再念一遍。”
“是!”
唤作鄂林那人提着剑走到张霄面前,眼睛却是看着周身的将士们:“身为军吏,私自运出粮草,按军规杀头足矣,主将罚你五十鞭,有何疑议!”
张霄破口大骂:“你个走狗!当年他朱隆回京享福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我们!现在被人害死了就让个屁事不会的公子哥回来充花架子!”
他站起身来将押解的两个士兵甩开:“你们一走了之,这漠北的朝廷供粮年年不足,若不是我将军营粮草分发出去,这城中哪还有人!有本事就杀了我,城中百姓自会替我报仇!”
鄂林一脚将人踹倒,拔剑抵住他的脖颈:“主将面前,休得放肆!”
朱赢蹙眉沉思,漠北是先皇在时赐予父亲的封地,本连年受外族侵扰已是荒城,是父亲在此处扎根几十年才有了这么一支精兵强将。
而如今那狗皇帝却忌惮起父亲兵权,先是将自己和母亲困于京中不得和父亲团聚,后又赐封父亲为“镇北王”,强留于京。
而漠北军则是由副将鄂氏暂为接管,几日前她刚到此处时,鄂林的父亲因伤病已经拿不起枪了。
张霄这段话义愤填膺,众将士看着主将白皙的皮肤,哪里有久经风霜的模样,分明是在京城中享福享惯了的。
朱赢不以为意,只是声音冷得厉害:“若是我父当年不留在京城,现下诸位早已被视作叛军就地诛杀了。”
叛军?这军营中大多依旧是朱隆的老部下,而朱隆毫无异心,自然也是按照正统军队训练大家的。
这么严重的罪名顿时就让下面议论纷纷,连着张霄都哑口一瞬。
“为将者不论朝堂,说到底,不过是不信我的能力。”她顺手接过鄂林的剑绕于臂下,“军中粮草乃是将士立身之本,我不要你的脑袋并不是怕百姓报复,而是谅你有一颗爱民之心,可若是敌军来犯,兄弟们因为饿肚子死在战场上,你又当如何!”
场中缄默,朱赢取下一士兵的配剑扔在他的手中。
“既言我德不配位,那就拿真本事说话,若我输了,这主将之位我即刻交给鄂林。”
尚未说完,朱赢浅笑一声:“不服的一起上,今日过后若再有动摇军心者,我必亲自取其首级以安军心!”
此话一出,一时间竟没有人敢上。
张霄稳住微颤的手,再次观察他之身形,一鼓作气。
“既如此,得罪了!”
张霄怎么说也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人,虽听说过朱赢也在京中军营待过,可那地方不过是世家公子的消遣罢了,他不信,更不服。
张霄招招全力,而朱赢只是步步后退,待十招过后,她已经被逼退至校场一角的木桩,张霄一剑而下,直扫过她的下盘。
朱赢腾空踩上他的长剑,借力踹住身后的木桩,翻身,另一只脚借力踢在他的左肩之上,待他踉跄之时,朱赢已经稳稳落地。
攻守相换,朱赢也不出杀招,只是将他困于这四角之处,像是猫玩弄耗子似的,不杀不吃只是逗弄,偏偏还无懈可击。
就这么耗上了将近一个时辰,连周围的士兵都看累了,谁还看不出来主将的用意,这是让张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呀!
最终他大喘着气,任由手中剑掉落,朱赢将寒气直逼的剑缓慢落在他的头顶。
“我认输。”
朱赢收回剑,头也不回:“带下去行军法。”
鄂林慌忙走来,低伏在朱赢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趁着这场比试结束就匆忙回了主营。
“主将,见还是不见?”
旁人也许一知半解,可他作为鄂氏后人,自是全心追随主将的,无论是朱隆还是朱赢。
刚官驿的信兵来报,朝廷竟派了人来慰问漠北军,自从朱隆回京后,朝廷哪里还管过他们的死活?
事出奇,必有因。
朱赢看着舆图,提笔勾勒出两处:“派了何人?”
“只说是明氏,未报来者。”
鄂林并不知道明氏分东西,只知是朱赢的母族,然而这就更奇怪了,朱赢回漠北军营时还受着伤,从京城到漠北至少半月的路程,算算时辰他不过用了七八日。
而她刚到不过几日,京中的官信就已经传到了漠北的官驿,不知路上又跑死了几匹快马?
她冷哼一声:“鄂林,看来这军中有‘耗子’啊。”
他瞬间跪下:“属下之过!未能察觉,还请主将责罚!”
“军中无主将,有两面三刀之人也不奇怪,你何罪之有?不过此事先不要声张。”
月余前,朝廷就被南蛮侵扰久矣,如今狗皇帝估计没想到她能活着回到漠北还重掌了兵权,恐也害怕南北夹击措手不及,这才找人前来“说和”。
可朝中谁都能看出来镇北王府的死和西明氏突然回朝颇为蹊跷,所以皇帝只好找投诚的西明氏挡枪。
只是这西明氏向来贪生怕死,不然前朝时也就不会主动退出去经商了。
明绍元也就只敢耍耍阴招,何况他刚在河东山失手,此时让他来漠北说和,恐怕是没这个胆子。
那来的人又能是谁呢?
朱赢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位童年故人,若他能够长大成人必是西明氏一大助力,只可惜明绍元是个有眼无珠的,放任他和其母双双命丧江南。
她将舆图收好,站起身:“即刻起,你掌管军营,将原本值守的队伍全部打乱,副将及其管辖也重排,看看是谁先坐不住。”
“是!”鄂林有些担心,“朝廷这个时候派人来绝非真心慰问,主将还有伤,还是属下代为前去探查吧。”
“你不了解西明氏一族,去了也无用,牵匹快马来,我从后城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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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亲自指派的队伍自是浩荡些,再紧赶慢赶也快不到哪儿去,趁着夜色又在官驿住下了。
南弦被绑住了手脚也不挣脱,着一身玄色官服更衬得他皮肤白皙。
客房门被打开,来者并不陌生,正是前段日子巡视河东村时下令封路的长官。
“吃饭了。”他将饭菜随意一放,眼里满是不屑。
身为武将,自是以魁梧为荣,这人不仅是个瞎子还羸弱的很。
若不是家主知那朱赢残暴不忍送几位公子前往,才寻到这没死透的私生弃子,他才懒得伺候。
走到跟前,将他绑在手上的绳子随意解开,就自顾自地离去了。
然而门刚关上,窗又被打开。
算着日程应还有三日就到漠北了,他们从京城跟来还能这么快?
不过也是好事,南弦轻声问候:“来了。”
却不料熟悉的声音响起:“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