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城有个大小姐》一祁养渝

14、第十四章:嗯。习惯了。

　　车子缓缓驶入一条静谧的梧桐大道，最终停在一座极具现代感的校园门前。
　　阳光下，”沪港国际学校”几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
　　“到了。”周秒推门下车，语气平淡。
　　沈清辞跟着她走进校门，脚步不自觉地迟疑。
　　这里与其说是学校，更像一座精心打造的艺术园区。玻璃幕墙的教学楼折射着冷冽的光芒，远处的橄榄球场绿意盎然，标准的奥林匹克泳池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学生们穿梭其间，男生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校服，女生身着优雅的格纹短裙，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沈清辞从未见过的从容与自信。
　　“那是艺术中心，”周秒随手一指，“里面有专业的录音棚和黑箱剧场。”
　　他们经过一栋造型独特的建筑，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见里面陈列着昂贵的3D打印机和激光切割机。
　　“科技创新实验室。”周秒的语气依然平淡，”我高一在这里完成了一个智能医疗检测系统，拿了国际青少年科创大赛的金奖。”
　　沈清辞的心微微下沉。经过体育馆时，墙上挂着的荣誉榜让他屏住了呼吸。
　　周秒的名字频繁出现：全国中学生辩论赛最佳辩手、AMC美国数学竞赛满分、纽约模联杰出代表、国际青少年钢琴大赛一等奖......
　　每一个奖项，都像是在提醒他两个世界的距离。
　　在走廊尽头，他终于看到了那面优生榜。深褐色的木质展板上，周秒和周皓之的照片并列悬挂。照片上的周秒约莫十六岁，穿着一身洁白的击剑服，手持面罩，微微仰起的下巴带着几分傲气。她扎着利落的马尾，露出一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肌肤胜雪，眉眼如画，那双总是带着倦意的桃花眼在照片里明亮如星辰，嘴角噙着一抹自信的微笑。
　　照片下的简介密密麻麻：学生会主席、击剑队队长、AP八门满分、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金牌得主......
　　而她身旁的周皓之，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沉稳儒雅，简介栏里罗列着各种法学竞赛的奖项。
　　他们并肩而立，宛如天生就该并肩的星辰，般配得刺眼。
　　沈清辞怔怔地站在原地。周秒走到展板前，仰头望着照片里那个神采飞扬的自己。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她脸上，沈清辞清楚地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怅惘，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她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边缘，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情绪：“都是过去的事了。”
　　沈清辞注视着她的侧脸。现在的周秒依然美丽，却像是蒙尘的明珠，总是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他不明白，是什么让那个眼神明亮、意气风发的少女，变成了如今这个对一切都兴致缺缺的模样。
　　远处操场传来学生们的欢笑声，周秒微微蹙眉，转身说道：“走吧，比赛场地在体育馆二楼。”
　　沈清辞最后看了一眼照片上那个笑容明媚的少女，又看了看周秒离去的背影。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这道优生榜，更是整整一个人生。
　　他轻轻握紧了拳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有些距离，不是靠努力就能跨越的。
　　体育馆二楼的比赛场地灯火通明，崭新的实验器材整齐排列，金属表面反射着冷冽的光。
　　沈清辞专注地观察着场地布局，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外套袖口——那是一件洗得发白的黑色外套，肘部已经起了细密的毛球。
　　“周秒？真的是你！”几个穿着笔挺制服的学生快步走来，为首的女孩惊喜地睁大眼睛。
　　她身上的羊绒制服光洁如新，与沈清辞起球的外套形成鲜明对比。
　　“天啊！”女孩激动地说，“李教授前天还在课上展示你设计的智能医疗系统，说那是他教过最出色的毕业设计！”
　　另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充满敬佩：“周学姐，你在普林斯顿夏校发表的量子计算论文，我们研究了好几周都没完全吃透。”
　　这时，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周秒身边的沈清辞身上。他穿着那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膝盖处也起了毛球，站在这些光鲜的学生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这位是......”女孩好奇地打量沈清辞，目光在他起球的袖口上停留了一瞬。
　　沈清辞下意识地把手往身后藏了藏，指尖微微发凉。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在他身上逡巡，像是在评估一件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物品。
　　“他是沈清辞。”周秒向前迈了半步，不着痕迹地将沈清辞挡在身后，“和我一起来参加物理竞赛的。”她的声音平静如水，却让此起彼伏的询问声戛然而止。
　　“原来如此......”戴眼镜的男生恍然大悟，“难怪周学姐你会特意回来。”
　　周秒微微颔首，转向沈清辞：“我们去看看实验台。”
　　她带着他穿过人群，所到之处学生们自动让出一条路。
　　沈清辞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依然追随着他们，特别是在他起球的袖口和磨白的牛仔裤上停留。直到走到场地另一端的实验台前，沈清辞才轻轻松了口气。
　　周秒递给他一瓶水，指尖在瓶身上停留了一瞬：“不用在意他们。”
　　他接过水，发现自己的指尖有些冰凉。
　　刚才那些学生提到的每一个成就——普林斯顿夏校、智能医疗系统、量子计算论文——都在提醒他，周秒曾经站在怎样一个他无法企及的高度。
　　他低头看着自己起球的袖口，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两个世界的差距。
　　“你以前......”他犹豫着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袖口的毛球，“经常参加这些比赛？”
　　周秒调试着实验设备的手顿了顿，目光在他搓着毛球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嗯。习惯了。”
　　她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平静。
　　沈清辞看着她熟练地检查着仪器，突然意识到——在这个她曾经叱咤风云的地方，她选择站在他身边，为他挡住了所有探究的目光，包括那些落在他破旧衣物上的视线。
　　这一刻，他心中的自卑与感激交织成复杂的情感。
　　他握紧了手中的水瓶，暗暗下定决心——明天的比赛，他一定要拿出最好的表现。
　　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不想辜负她此刻的维护，不想让她因为带他来而感到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