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神的日常》两盏絮

10、猫的报恩（中）

　　沐森收拾完厨房，回到客厅，木七已不在，吴瑛和胡三正躺在软垫上消食，他开口道：“学姐，我有事想请你帮忙，你现在有空吗？”

　　“有。什么事，你说。”

　　沐森坐下来，将昨晚梦里的事情告诉了吴瑛，他将那个木雕小猫拿出来放到矮桌上，让她查看。

　　胡三在一旁仔细瞧着，也没看出什么门道。

　　吴瑛作势右手捻剑诀，在双目前划过，待睁眼，她眼中金光显现，眼神十分凌厉。

　　她盯着木雕看了许久，胡三和沐森在一旁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生怕打扰她。

　　“看到什么了吗？”胡三忍不住问。

　　“确实有一只猫，被执念束缚住。这猫亦有执念，处理不好，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它的执念？”

　　“恐怕只有了解它生前经历才能解开。”吴瑛解释。

　　“它既然找上你，你最好尽力去完成它的愿望。猫本来就是能游走在阴阳两界的灵兽，若你能解开它的执念，或许是大功德一件。”

　　“它为什么会找上我？”

　　“动物魂魄不能长久在阳间游荡，如果想留下来，必须找到与灵魂契合的实体居所。按照你梦里的情形，设计这个木雕的姑娘本身带着执念雕刻出它的样子，让木雕和猫魂产生了因果。而你把它完整雕刻出来，加剧了这个因果。”

　　“什么意思？”

　　“这世上有很多手艺人，他们将一生献给一门手艺，专注、虔诚，拥有十分强大的信念，不为穷苦困顿左右，他们跟修道者殊途同归，都是用强大的心力一生践行自己的道。”

　　吴瑛徐徐开口，慢慢解释。

　　“在他们手中倾注心血的物品，往往都会生出灵。这些灵统称为物灵，物灵有大有小，大的甚至可以为主人挡灾消祸，小的则像这样，给游荡的魂魄提供短暂支撑。”

　　听吴瑛解释到自己的常识领域，胡三也在一旁附和：“有些强大的物灵甚至可以化成人形，比道士还厉害。”

　　吴瑛点头，看着沐森眼中浓厚的兴趣，她觉得可以趁此机会多给他灌输一些妖怪知识。

　　毕竟知晓这个世界有妖怪的他已经不算普通人，多了解胡三木七他们的世界，才有可能融洽相处。

　　“强大到可以化形生出意识的物灵，在传统文化当中还有一个名字——怪。”

　　沐森想起自己以前听过、看过的有关文物古物的故事，立刻举一反三。

　　“有些历史深厚长远的地方，常常会有怪事发生，是它们的原因吗？”

　　“对。当然，怪不止物灵这一种，还有一些由生命体修成的，也可以称之为怪。”

　　“你说我加剧了这个因果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也是可以让手中物品生出灵的人。当然，这个木雕上面更多的是严师傅的灵，估计是那个女孩设计了形状，雕刻了没多少就由严师傅接手，最后又转道由你完成。所以，这个木雕集合了女孩的执念，严师傅和你的心力，才能容下这只猫儿的魂魄。”

　　【这猫的魂，稍有不慎就会化厉，如果不是三个人共同的信念安抚，恐怕现在已经压不住。】

　　这话吴瑛自然不敢跟沐森坦白，现在唯一能消解猫魂戾气的方式，就是达成它的愿望，看它会不会心甘情愿去阴界投胎。

　　“沐森，你既然答应了它，最好尽快行动，它能留在这个木雕里的时间不多。”

　　“我准备上午就去严师傅那儿，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瑶瑶很喜欢严师傅那儿，你如果要去，带着瑶瑶一起。”

　　沐森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接受了吴瑛的提议，瑶瑶身上有辟邪的东西，自己带着她行动，并没有坏处。

　　等到沐森将瑶瑶喊起来，收拾好出门，正厅一时间就只剩下吴瑛和胡三。

　　看到他们走远，胡三的担忧才问出了口。

　　“你让他一个人去处理这事行吗？沐森可是个普通人。”

　　“所以我才叫瑶瑶跟他一起。”

　　“没人能伤害瑶瑶，可她也不会保护人啊！”

　　“要不你去保护他？刚好让沐森抵消你的生活费。”

　　“我没开玩笑！这事儿你真不准备管？”

　　“这事我真管不了。”

　　“什么意思？”

　　“那猫戾气和杀气都很重，找到人可能会消除它和女孩的执念，却并不能化解它的怨气，只怕最后必然出现血光之灾。猫能在阴阳两界行走，牵扯的因果太大，我也不好插手。”

　　“你说的也是，真出事的话阴界肯定要查，你在人界算厉害但没背景，最好别跟地府冲突。”

　　“可是，你让瑶瑶掺和进去，这样好吗？”

　　“就是瑶瑶才能化解因果，到时候就算地府想查，也只能点到为止。”

　　“瑶瑶能破局？”

　　“这世上没有比她更纯粹的人了，她的纯粹能化解很多因果。”

　　“瑶瑶确实是个小福星！”

　　沐森到严家园的时候，严师傅和怀来都在，看到他今天上门，严师傅以为他是来学艺的，没料到沐森是找他打听人。

　　“这个猫儿我昨晚打磨好了，就剩上色。严师傅，你知道原本设计这个的人是谁吗？这个木雕她还要吗？”

　　“是住在附近的一个小姑娘，大概十天前吧，来找我说想给自己的猫做个木雕，我刚塑完形她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后来也没回来。”

　　“您认得她吗？”

　　“我只知道她姓林。这个木雕你就自己留着，如果她下次来，我再重新教她雕一个。”

　　“我想把这个木雕还给她。”

　　“这可难办，她当时也没留电话。”

　　沐森看到店里的监控，有一个正对着工作台，便小心翼翼地问到：“严师傅，我有事想找她，能让我看下十天前的监控吗？”

　　对于这样的要求严师傅有些迟疑，他看着沐森，语重心长：“你这是遇见什么事了吗？”

　　沐森只好坦白：“不瞒您说，昨晚有只猫给我托梦，说设计这个的姑娘在找它，让我给那个姑娘带句话。”

　　沐森本以为严师傅不会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本不抱期望能让他相信，没想到严师傅听他这么一说，只是埋头沉默，似有所思。

　　“监控是怀来安的，你想看监控去找他，他才懂这些。”

　　沉默片刻之后严师傅这么说。

　　“您相信了？”

　　严师傅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你既然是吴瑛介绍来的，我便信你。”

　　“多谢严师傅！等我完成嘱托，就回来跟您学艺。”

　　“沐森，万物皆有灵，但人的力量微乎其微，有些事做到尽人事听天命就好，切记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不可鲁莽行事。”

　　“弟子谨遵教诲！”

　　在怀来的帮助下，沐森查到了十天前的监控录像，看到了那个设计木雕的女孩子，她看起来很憔悴，沐森将她的影像拍下，发给了吴瑛。

　　“学姐，我找到木雕的主人了，姓林，你有办法能找到她吗？”

　　自己去找这个女孩无异于大海捞针，既然吴瑛是修道者，她应该能有办法依靠面容和姓氏找到人，所以沐森第一时间找了她求助。

　　吴瑛那边没回消息，十多分钟过去，才发了一个地址给他。

　　“御林苑小区。你去看看，或许能找到。”

　　“好，谢谢学姐。”

　　遥园，胡三看到沐森回给吴瑛的消息，打趣道：“他速度还挺快，没想到他还有破案的天赋。”

　　“毕竟有个小福星在旁边。”

　　“找到那女孩，他就算完成嘱托了吧？”

　　“恐怕没那么容易，不管怎样，等他回来再说。”

　　直到傍晚，沐森才跟瑶瑶回到遥园，他将梦里的任务完成，看起来很轻松。

　　他跟瑶瑶在御林苑门口蹲了一下午，才遇见了设计木雕的女孩——林悦，一个长相突出气质出众的大美女。

　　因为连着找了一个月的猫，她看起来有些憔悴，幸好她朋友在身边，一直陪伴支撑着她，才让她有动力坚持下去。

　　沐森跟她提起十天前严师傅店里的事情，她还有些恍惚，她几乎忘了还有个未完成的木雕遗留在那儿。

　　那天她接到朋友的电话，说是在其他小区看到一只跟林小白很像的猫，她才突然走的。

　　对了，那只托梦的猫叫，林小白。

　　林小白本是两年半前流浪到她小区附近的流浪猫，是一只通体白色的成年猫。

　　林悦遇见它的时候，它的右眼瞎了，后腿瘸了一只，身上长满了猫藓。

　　它一点都不亲人，对人很恐惧，林悦喂了半年，它还是看见林悦来放粮就躲起来。

　　后来听说小区里要做消杀，会放毒饵来毒老鼠，林悦好话说尽想尽办法，才把它抓住，放到了小区楼顶，给它搭置了一个遮风挡雨的住处。

　　林悦猫毛过敏，家里不能养宠物，于是便只能每天楼上楼下，喂粮喂水地养着。

　　从那以后，林悦还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林小白。

　　她喂了一年左右，林小白看到她才不会立刻跑开，看到其他人还是会逃。

　　后来林小白对她彻底放下戒心，她便带它去打疫苗、治疗猫藓和伤腿。

　　每次带它去宠物医院，林悦都要提前吃过敏药。

　　可惜林小白的眼睛最后都没能治好，不过小猫已经知道她是个好人，完全认可她，对她也一点点亲昵起来。

　　期间她也尝试过给林小白找寄养人，都没结果。

　　就这样她一直将林小白养在楼顶，养了两年多。

　　林小白的豪华住处，也是林悦专门去严师傅那儿制作的。

　　然而，一个月前，本该在楼顶的林小白忽然不见了。

　　林悦到处找它，发寻猫启事，发动身边的朋友一起帮忙，都没找到。

　　找了一个月，很多朋友都劝她放弃，最后仅剩一个同样养猫的朋友还陪着她。

　　今天下午，沐森在御林苑门口等到的就是他们俩。

　　他告诉林悦是林小白让他来的，他希望单独跟她聊聊，几人便到了附近的咖啡馆。

　　吴瑶跟她朋友退至一边，留给他俩独处的空间。

　　说出真相有些残忍，沐森却不得不将托梦的内容告诉她，让她不要再找下去。

　　林悦不信，她觉得林小白的生命力很顽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呢？

　　她将收养林小白的事详细告诉了沐森，始终无法相信她的猫儿就这么走了。

　　沐森再三告诉她，是林小白托梦让他来的，梦里它确实是这么说的。

　　沐森还将林小白的身体特征复述了一遍，才让林悦彻底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她的猫，确实死了！

　　林悦很伤心，却没有流泪，知道林小白没了，她的眼神变得空洞麻木，让本就憔悴的她，更招人心疼。

　　沐森将那个木雕留给了她，安慰道：“你的执念是它无法离开的原因，你放下执念，它才能往生。”

　　沐森和吴瑶离开的时候，看到林悦手中握着木雕，在她朋友怀里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