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我也会》一命速通

8、修狗

　　段知敛没有在公寓过多停留。确认【余烬】的核心升级组件进入自检程序后，他换上了一套更不起眼的深色连帽衫，将必要的工具和那枚强效抑制剂注射笔贴身藏好，悄然离开了房间。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公寓楼后方一处年久失修的防火梯下到地面，穿过后巷，绕了远路，前往温林岫提供的安全屋地址。
　　安全屋位于一个中产阶级社区，外表看起来与周围住户无异。段知敛按照指示，绕到屋后，输入动态密码，从后门进入。
　　室内陈设简单整洁，带着一股“安全屋”特有的、无人长期居住的冷清感。鼹鼠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明显好多了，面前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Ghost！”看到段知敛进来，鼹鼠立刻站起身，脸上带着感激和后怕，“这次真的多亏你了！还有那位……温先生。”
　　“坐。”段知敛在他对面坐下，目光扫过他脸上的淤青，“感觉怎么样？”
　　“皮外伤，没事。”鼹鼠搓了搓手，神情变得严肃起来，“Ghost，我急着见你，是因为在被抓之前，我其实已经查到了一点新东西，还没来得及传给你。”
　　“说。”
　　“是关于‘普罗米修斯’的。我顺着你之前给我的‘悖论’协议碎片特征，反向追踪了它在深网中的传播痕迹。发现这些数据碎片最早出现的时间，不是最近，而是在大概七年前。”鼹鼠压低声音，“而且，最初出现的几个节点，都和CY公司内部一个被封锁的旧测试服务器集群有关。那个服务器集群的访问日志，在五年前一次‘例行数据清理’中被永久删除，但我挖到了一点残骸，里面有几个反复出现的异常访问ID，其中一个的编码习惯……非常像你以前提过的，‘旧钥匙’的某种早期变体！”
　　段知敛眼神一凝。七年前？那正是《试炼》经历一次重大底层重构，许多旧有接口和调试工具被淘汰的时期。“旧钥匙”的变体？难道“普罗米修斯”不仅存在，而且可能与他，或者与他早期的技术圈，有某种渊源？
　　“能锁定那个ID的身份吗？”
　　“非常难，加密方式很古怪，不是常规的。但其中一个跳转节点的物理IP，指向城西‘新月区’的一个老旧网络交换站。那个区域……挺乱的，鱼龙混杂。”鼹鼠说着，将一份加密数据包发给段知敛，“这是我能恢复的所有相关痕迹和IP记录。还有，我怀疑‘Silence’和这个‘普罗米修斯’遗产的追寻者，可能不是同一波人，但他们的目标有重叠。‘黑石’帮派接到的指令很明确，是找‘遗产’和‘Ghost’，而‘Silence’……似乎在游戏里更关注‘敛’本身。”
　　段知敛接收数据，快速浏览着。信息很碎，但指向性越来越明确。一个隐藏在数据废墟中的幽灵，一个在游戏和现实同时窥探他的影子，还有他那可能即将搅和进来的、利益至上的父亲。
　　“你最近不要有任何动作，留在这里，温林岫的人会保证你的安全。”段知敛对鼹鼠说，“等风头过去再说。”
　　“明白，明白。”鼹鼠连连点头，心有余悸。
　　段知敛又询问了几个细节，确认没有更多遗漏后，便起身准备离开。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并规划下一步。
　　就在他走到门口时，个人终端轻微一震。是一个他几乎快要遗忘、但设置了特殊提醒的加密号码发来的讯息。
　　号码来源被重重伪装，但内容却直接了当：
　　【哥，是我，知晓。爸最近动作有点多，好像听到什么风声，在动用私人关系查几年前的旧档案，尤其是医疗和事故记录。你那边一切小心。另外，信达那个老家伙的儿子，我找人‘招呼’过了，暂时应该没心思惦记别的。照顾好自己，等我这边把老家伙的权柄架空得差不多了，你就彻底自由了。——你最最最宠的弟弟】
　　段知晓。他那个比他小五岁、分化成顶级Alpha（信息素是独特的、带着锐利金属感的“冷冽日光”味）、却从小黏他黏得要命、对父亲专制深恶痛绝的弟弟。
　　段知敛看着讯息，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柔和，但很快又被平静取代。他这个弟弟，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思缜密，手段凌厉，这几年在家族企业里明里暗里跟他父亲打擂台，确实搅动了不少风云。有他在，至少能牵制住段父相当一部分精力。
　　他简短回复：【知道。你也小心。】
　　几乎就在他回复的同时，另一个通讯请求挤了进来，视频请求，头像是个笑容灿烂、眼神狡黠的短发少女——苏芋染，苏芋逸的亲妹妹，一个正在顶级学府念书、性格跳脱却极其聪慧的年轻女Alpha，也是少数知道段知敛“假死”真相并坚定站在他这边的人之一，更是热衷于撮合她哥和段知敛的“头号CP粉”。
　　段知敛顿了一下，还是接了，但没开自己这边的摄像头。
　　“知敛哥！”苏芋染活力满满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背景似乎是学校的图书馆隔间，她压低了声音但难掩兴奋，“我哥是不是又去找你喝那种苦死人的咖啡啦？他有没有好好把握机会？有没有跟你说点体己话？我跟你说哦，他最近推掉了两个挺重要的晚宴邀约，我怀疑就是不想见那些Omega名媛，心里肯定还惦记着……”
　　“芋染。”段知敛无奈地打断她，对于这个热情过头的妹妹，他向来有些没辙，“有事说事。”
　　“哎呀，知敛哥你还是这么冷淡。”苏芋染嘟囔了一句，随即又神神秘秘地说，“好吧，说正事。我听说，信达实业那个老头，好像私下里在打听一个‘很多年前意外身故的段家长子’的事情，手段不太干净。我哥肯定也知道了，他最近脾气都不太好，看谁都不顺眼，除了提起你的时候。”她不忘见缝插针地助攻，“还有啊，我同学里有个家伙，家里是搞网络安全监察的，他偷偷告诉我，最近好像有不止一股势力在试图调取‘锈蚀阶梯’赛事的后台数据和玩家匿名信息，权限很高，来路不明。我觉得跟你们在查的事情可能有关，就留意了一下，你要小心哦！”
　　苏芋染提供的消息很有价值，尤其是关于信达实业和赛事数据调查的部分。这个妹妹，虽然爱闹，但情报嗅觉和行动力都是一流的。
　　“知道了，谢谢你，芋染。”段知敛语气缓和了一些。
　　“不客气！知敛哥你没事多跟我哥联系嘛，他一个人可闷了……”苏芋染又开始絮叨。
　　段知敛适时地以还有事为由结束了通话，揉了揉眉心。弟弟的提醒，妹妹的情报，都印证了情况的复杂性。段父和信达在行动，暗处的势力在窥探游戏数据，而他自己的身份，似乎正处在这些视线逐渐交汇的焦点上。
　　他必须更快。
　　离开安全屋，段知敛再次绕路，确认无人跟踪后，才返回自己的公寓附近。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外围隐蔽处观察了许久，用便携设备扫描了可能的新观测点，没有发现异常。温林岫那边也发来消息，表示初步排查没有发现可疑人员长期蹲守的迹象，那个窗台的黑影可能是临时起意或已经撤离。
　　段知敛这才小心地回到公寓。房间里，【余烬】的自检程序已经完成，光屏上显示着升级组件的融合进度和优化参数。他坐下来，开始处理鼹鼠给的新数据，并将苏芋染提到的“赛事数据调查”线索纳入考量。
　　时间在专注中流逝。夜色渐深。
　　当他完成初步分析，准备进行下一阶段升级调试时，加密频道里，温林岫的消息再次弹出，这次带上了图片和音频附件。
　　【Y神，有新发现。‘渡鸦’的其中一个隐蔽联络点被我们定位了，在‘新月区’边缘的一个地下数据酒吧。我们的人蹲守时，拍到了一个可疑人物进出，这是影像和截取到的零星通讯音频（经过处理）。另外，关于你公寓周边的调查，我们在相邻楼的垃圾回收处，发现了这个——[图片]】
　　段知敛点开图片。那是一个被踩碎丢弃的、微型激光测距/标记仪的残骸，型号很老，但改装过，符合临时观测的特征。旁边还有半截能量棒包装，生产日期是三天前。
　　不是专业团队，更像是临时雇用的“外围手脚”。
　　他接着点开影像。昏暗嘈杂的地下酒吧背景中，一个穿着连帽衫、看不清面容的瘦高身影快速闪过，与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在角落短暂接触，交换了一个小物件。影像很模糊。
　　然后他点开音频。背景噪音很大，经过降噪处理后，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对话：
　　鸭舌帽男：“……东西带了？”
　　瘦高身影：“……定金……”
　　鸭舌帽男：“老板要的是确切消息，不是模棱两可的猜测……”
　　瘦高身影（声音压低，有些沙哑）：“……‘钥匙’……肯定在城里……和‘比赛’有关……继续盯着……”
　　音频到此戛然而止。
　　“钥匙”、“比赛”、“盯着”…… 段知敛反复听着那句处理后的沙哑声音，试图捕捉任何熟悉的感觉。没有。
　　但“新月区”……和鼹鼠提到的“普罗米修斯”痕迹IP指向的区域，重合了。
　　【音频里的人，能识别吗？】他问温林岫。
　　【声音伪装过，暂时无法匹配。正在用身形和步态分析对比数据库。】温林岫回复很快，【Y神，那个地下酒吧鱼龙混杂，要不要我安排一次‘拜访’？】
　　段知敛思考片刻。【先不要打草惊蛇。继续监视，查清‘渡鸦’和这个接头的瘦子经常接触的人员，以及他们的资金往来。重点是找出他们背后的‘老板’。】
　　【明白。】温林岫应下，随即又发来一条，【Y神，你……是不是遇到别的麻烦了？感觉你最近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有任何需要，随时叫我。】
　　段知敛看着这条透着小心翼翼关心的话，能想象出温林岫在屏幕那头既想帮忙又怕越界的模样。这个后辈，确实……有点意思。
　　【做好你的事。】他回复，然后关掉了对话窗口。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工作台上【余烬】的深灰色装甲，以及光屏上交织的线索图。
　　父亲在搜寻，信达在窥探，“普罗米修斯”的幽灵在数据深渊低语，“Silence”在暗处凝视，“渡鸦”和不明势力在现实角落交易……而他的弟弟在为他周旋，苏芋逸兄妹在为他担忧和提供帮助，还有一个背景成谜、态度莫名的温林岫在主动卷入。
　　真是……热闹非凡。
　　段知敛轻轻呼出一口气，不是疲惫，而是一种被激起的、冷静的亢奋。他喜欢解决复杂的问题，喜欢在错综的迷局中找到那条属于自己的路。
　　他拿起工具，走向【余烬】。机甲的外装甲已经被部分打开，露出内部精密的能量回路和神经接驳节点。升级进入关键时刻。
　　“来吧，”他低声对机甲，也像对自己说，“让我们看看，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惊喜’。”
　　他的手指稳定地握住光刻笔，精准地点在需要修改的核心回路节点上。微小的能量火花闪烁，映亮他专注而沉静的侧脸。
　　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而在这个不起眼的旧公寓里，一场无声的锻造与进化，正在持续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