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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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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氏左手拉缰,右手持剑,奔驰在街上,沿路高喊散开,不多时便看到了承恩府的车队。
车内的沈母也听到外头丫鬟喊,“许夫人来了,许夫人来了。”
门在下一秒被拉开,贴身的婆子迎了上来,眼中带着激动,“太太,瞧,亲家母过来了。”
沈母呜咽着挣扎出来,东倒西歪,再无半分贵妇模样。
二人匆忙赶至产房,沈熹正艰难生产,见到沈母,竟扯出了一丝笑容,喊了声娘。
正阳门下,赵遇与鲁国公相峙。
“铁箭无眼,国公留步。”赵遇喝道。
鲁国公却毫不畏惧,继续上前,赵遇伸手,示意全体退后。
他进一步,逼得铁骑不得不退一步。
铁骑退一步,他更是进一步。
哈哈,他不怕死,他早就不想活了,可心的恨总要说出来。
“赵贤侄,你告诉我,是我太贪心了吗?”鲁国公盯着赵遇的眼睛,生生追问道。
“嗯?!!”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在赵遇的注视下,手缓缓伸进了怀中。
赵遇直觉危险,当即引弓搭箭,对准鲁国公。
突然,他只觉此刻的场景分外熟悉,像是经历过一般,一股刺痛从脑海中满眼到四肢百骸,痛到他不能呼吸。
恍惚中,他听到鲁国公大喊,“不,是我太忠心了 。”
“是我,是我裴家,太忠心了。”
熟悉,太熟悉了,他身体发沉,周身脱力,竟难以控制的要摔下马去。
同一时刻,一道箭从他身后射出,与他侧身而过,直直的穿进鲁国公心口。
鲁国公中箭,僵在原地,后缓缓倒地,一只娃娃从他怀里滚出,滚啊、滚啊、竟滚到了赵遇眼前。
热泪突然从赵遇眼中猛然涌出,他的心无由的疼的厉害。
这一刻,他觉得时间变得好慢,好慢,他转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想起来了。
都想起来了。
他都想起来了。
前世,那是显顺二十七年冬日,也是在这正阳宫门前,太子逼宫事成,他护着太子闯入,忽一道冷箭从背后刺穿了他的身体,他不可思议的回过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他一手提携的生死兄弟。
—— “你以为是我要杀你?”
“不,是太子!”
“为何?这得问你自己啊赵遇。”
“呵,你现在慢慢想,我正好去杀了你的妻儿,兄弟一场,我让你黄泉路上不孤单,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起来了。
他都想起来了。
原来如此。
他倒在地上,意识一点点散去,只有眼泪还在无声汹涌。
那样的红衣娃娃,他的夫人也有一个 。
"夫.......夫人啊,对......对不起。"
同一时刻,一道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在武平侯府响起,沈熹紧紧的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喜极而泣,“我的儿,是我的儿。”
显顺十九年的九月初三注定是极其不寻常的一天,这一日是霜降之日。
<<大越本纪>>记载,显顺一十九年,太子妃裴氏病逝东宫,其叔祖父鲁国公领兵谋于正阳门,京中乱,射杀之,史称“宫门案”。
同一日,长公主熹,时保平将军夫人沈氏于武平侯府诞下一子,为世宗文皇帝。
震天的火铳埋下了王朝不稳的隐雷,也在这一日迎来了它最伟大的两代掌权人,后世称其母子二人为“霜降二主”。
此时,武平侯府内,侯夫人许氏听着婴儿的哭声,只觉心口大定,回过神,方觉后背已冷汗连连,她丢下手中的长剑,念了声阿弥陀佛,正欲叫茶。
忽听家丁高喊,“不好了,太太,不好了,兵马司来报,二爷坠马于正阳门下,昏迷不醒。”
“坠....坠马?”许氏只觉眼前阵阵发黑,竟捂着心口重重倒了下去。
翌日,武平侯府,成群的下人低着头有秩序的来回忙碌。
松柏院里响起低低的惊呼声。
“坠马?”
沈熹虚弱的躺在床上,不解的问。
她刚睡醒,便从母亲口中听到了这个消息。
“是啊,昨日你婆母听到此事当场昏了过去,好在府医来的及时,说是急火攻心,一针扎下去人才醒过来。“
”眼下正指挥人收拾前院,太医院要把人抬回来,估计这会就在来的路上了。”沈母担忧的说道。
沈熹面色难看,她很意外。
上一世,赵遇可没有坠马这回事。
他当街射杀鲁国公,皇帝态度不明,他被三司软禁在侯府前院,由禁军重兵把守,整整三月不得出,直至调查结束。
期间发生何事,赵遇从不言说,只知之后他与禁军旧故生了嫌隙,再难以插手宫内武装,直至太子逼宫,赵遇领兵杀入内廷。
坠马?
堂堂武状元、先后任职禁军、巡防营,更在关外领兵御敌、立下赫赫战功的保平将军会当街坠马?
天大的笑话。
沈熹不信。
这期间必定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呢?沈熹不由深思,联想到自己重生,难道?藏在被子中的拳头狠狠握紧。
难道他也重生了?
为了躲开射杀鲁国公被追责,故意坠马,否则,如何解释?
毕竟射杀鲁国公,与他、与武平侯府、与他效忠的太子都是一步极臭的棋。
上一世,她认定她的丈夫不过是一介武夫,便是由此。
重来一世,他变聪明了?
下一秒,门外丫鬟匆忙来报。
“二奶奶,不好了,御史台丁大人今日早朝参了咱们太太,说太太纵马上街 ,行事张狂,陛下震怒,剥了咱们太太的诰命,罚了三年俸禄,还......”
“还什么?快说。”一旁沈熹的奶娘伍妈妈着急问道,眼角带着喜意。
沈熹收回思绪,靠在软枕上,隔着纱帘,瞟了她一眼。
“还罚咱们太太去大理寺捣米三百斤,以示惩戒。”丫鬟越说越轻,此刻头已贴着地面。
“这个丁清文。”沈母怒道。
沈熹轻呼一口气,来了,上一世也是如此。
婆母为了接她母亲,纵马上街,被参,被重罚,其中缘由更多的是承受圣上的怒火。
那时赵遇被关,她坐着月子,还要费心为赵遇转圜,竟分不出半点精力为婆母打点。
“太太,如何了?”沈熹挣扎着要起身,忙问道。
沈母赶紧去拦。
“太太不知为何,竟高高兴兴的领了旨,欢欢喜喜的去了,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眼下关头,不必让人打点。"丫鬟说道。
“太太又说,咱们家如今鲜花着锦,有人参才是好事。还让亲家太太帮着管家,太太原话请亲家太太就当自己家,还说她从今日从大理寺回来要喝绿豆汤,烦请亲家太太准备。”
“这人。”沈母越听越坐不住,道“算什么样子?我又不是你武平侯府的当家夫人。“
沈熹闻言,果然如此,她明白许氏的意思,更有意支开沈母,便道:"娘,既如此你就帮着打理。"
她扬起笑容,“女儿不想喝绿豆汤,但女儿想喝红豆汤。”
沈母知道女儿是哄自己,伸手女儿垂落的鬓发别到耳后,柔声道。
“好,娘去准备,要熬得绸绸的,我们宝夜最喜欢吃了。”
“谢谢娘”
沈熹含笑的小女儿姿态在沈母带着人离开的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成了彻彻底底的武平侯当家二奶奶。
贴身丫头好冬,只觉得自家姑娘气势更盛。
“ 好秋,好冬,伍妈妈留下,其他人不必伺候。”
“是,二奶奶。”
众人纷纷退开。
屋内,伍妈妈喜气洋洋的迎上来。
“咱们府上这位太太是该吃些苦头了,她一个继室后母好大的架子,哼,她这侯夫人怎么来的,满京城谁不知道?”
沈熹敛眼,听着伍妈妈编排,道:“妈妈知道的还挺多。“
伍妈妈只以为沈熹想听,正有一肚子真相要讲,刚要张嘴卖瓜。
只听沈熹轻飘飘的开口。
”那正好。”
“来,好秋,敲断她的脊骨。“
一道身影无息上前,落在伍妈妈身侧。
伍妈妈错愕的僵在原地,正要求饶,就被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好秋一手捂住了嘴,下一瞬,只觉后背一阵剧痛。
“咔哒“手起人落,伍妈妈瘫软了下去。
只见沈熹连个眼风都未扫过,又旁若无人的接着吩咐一旁的好冬。
“好冬,给皇后递信,就说伍妈妈年事已高,摔断了骨头,后半生只能瘫痪在床,我非常难过。“
”想到她是皇后姑母赐给我的奶母,更觉心中不安,特来请罪,眼下已让她的儿女回家侍奉,必让她在我武平侯府安享晚年,请皇后,放心。”
沈熹这时,方才抬起眼皮,冷冷的瞟了过去。
上一世,太子逼宫,为保万一,赵遇提前将她和孩子藏在无人知晓的别庄。
是谁告的秘。
那一日的烈火和血光之下,好冬擅文,无力自保,当场被杀,好秋会武,为护她和孩子离开,死于乱刀之下。
如今回想起来,只有伍妈妈在火起时就没了踪影。
“妈妈是个聪明人。"沈熹平静的嗓音中带着冷。
"往后岁月无聊,不妨好好想一想,当年在潜邸,我母亲和皇后同一日生产,皇后姑母生的到底是太子还是公主。”
伍妈妈惊恐的睁大眼,下一瞬,脑袋重重的垂下,昏死了过去。
“找个别院,让她的孩子们都在身边照顾着,盯牢了,别让她死。”
“我有大用。”
“是,姑娘。”好秋拖着伍妈妈出了门。
下一瞬,好秋的尖叫声响起。
“不好了,伍妈妈摔倒了。”
“妈妈,你没事吧。”
"快来人啊。"
沈熹听到动静,抬头和好冬相视一笑。
“好冬,咱们继续。”
“是,姑娘。“
好秋与好冬是她一同长大的贴身婢女,他们对沈熹只有服从和执行,上一世,她们已经用生命证明了她的忠心。
忠心最难得。
这一世,沈熹要更为大胆的放心的用她们。
“再请示皇后,我得麟儿,不胜欢喜,欲广邀宾客,大办满月宴席。”
“更欲在席上宣布向武平侯所领之镇远军送一批过冬物资,事涉军务,是否稳妥,请皇后定夺。”
沈熹抿了口补药,道“写完,你亲自去送。”
“是。”
片刻后,好冬停下笔,仔细看完,然后封住信件,对榻上的沈熹屈膝行礼,小心离开。
屋内静悄悄。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沈熹在心中默念,她的目光缓缓落在儿子的脸上 ,不知何时,孩子已经醒了正睁着眼静静的看着她,沈熹的眼神刹那温柔。
想到上一世,她的心就生撕搬的疼
悬崖那样深,峭壁那样陡,也不知,她那可怜的儿子有没有活下来。
“济儿”
“济儿”
她贴着儿子的面颊,低声喊他前世的名字。
只见襁褓中的孩子像是听懂了一般,小小的抬了一下手。
沈熹脸上的笑容扩大。
这般早慧、稳重。
是她的济儿,没错。
上一世,她的济儿便是出了名的神童。
“我的儿。无论你父亲是否是重生之人,只要挡了咱们娘俩的路,母亲就弄死他。”
太子、皇后。
皇后、太子。
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这一世,她和儿子的命,她自己护着。
赵遇苏醒是在五日,小厮得禄贴着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