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影恋人》唯十九

6、第 6 章

　　我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周围的喧嚣仿佛都被隔绝。张远还在我身后不停地说着什么，但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苏晴不存在？这怎么可能！我猛地想起大学图书馆里那本被我翻烂的《算法导论》，书里夹着的那片干枯的银杏叶，不正是我亲手夹进去的吗？还有我枕头下那颗她塞给我的糖，那粗糙的糖纸触感，绝不是幻觉！
　　“林默！你到底怎么了？”张远抓住我的胳膊，他的手冰冷而用力，“你看看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大学毕业时的合影，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我站在最前排，身边空无一人，连我自己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
　　“这……”我愣住了，照片上确实没有苏晴。我明明记得我们在毕业那天拍了很多合照，相册里应该有她的身影。我颤抖着手从包里拿出钱包，翻开夹层，里面没有那张我们一起拍的情侣大头贴，没有她送我的那枚男士戒指的盒子，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我大学时的单人证件照，和几张银行卡。
　　“我的钱包……”我喃喃自语，“我的钱包里应该有苏晴的照片……”
　　“林默，你真的病得很重。”张远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失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你看你，连自己的钱包都记错了。”
　　我失魂落魄地跟着张远回了他家。他给我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坐在我对面，沉默地看着我。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
　　“张远，”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沙哑，“你还记得大一那年的期末考试吗？我因为一道算法题没做出来，在图书馆待到了闭馆。那天晚上，我在图书馆门口遇到了一个女生，她帮我解答了那道题，还安慰我不要灰心。那个女生……是不是你说的‘苏晴’？”
　　张远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图书馆门口？我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女生。不过，那天晚上我确实在图书馆，因为我在准备参加一个编程比赛。”
　　“那你还记得……”我急切地问，“我枕头下那颗糖吗？你说我有梦游的习惯，经常在半夜偷偷下床，第二天醒来时枕头下会有糖。”
　　张远的脸色变了变：“你确实有梦游的习惯，大一的时候就有。不过……你枕头下的糖，都是我偷偷放的，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想让你开心一点。”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炸弹，所有的记忆碎片都在瞬间炸开，却又重组不成一个完整的画面。
　　“我……”我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我好像……也不记得苏晴的样子了。”
　　张远惊讶地看着我：“你终于想起来了？”
　　我摇了摇头，眼神茫然：“不，我还是记得她的样子。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梨涡，她喜欢穿白色的毛衣，喜欢吃草莓味的冰淇淋……”
　　张远叹了口气：“你看，你还是记得她的。林默，你只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陪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好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夜色渐浓，城市的灯光在窗外闪烁，像一颗颗冰冷的星星。我想起了那个空荡的宿舍，想起了苏晴留下的那张纸条，想起了她最后那句“忘了我吧”。
　　如果苏晴不存在，那为什么我会如此心痛？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的人生空荡而迷茫？
　　第二天，张远果然陪我去了心理医生。医生听了我的叙述，说我可能是因为工作压力过大，产生了幻觉和记忆偏差。他给我开了一些安神的药，嘱咐我要放松心情，不要想太多。
　　我吃了药，睡了一个下午，醒来时感觉好多了。但那种心痛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张远，”我对他说，“我想去看看那个‘空荡的宿舍’。”
　　张远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我们打车来到我们曾经的大学，走进了那栋熟悉的宿舍楼。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墙壁上的涂鸦已经模糊不清。我们一步步走上三楼，来到302宿舍门口。
　　302宿舍的门虚掩着，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张孤零零的床铺，和散落在地上的几本旧书。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走进宿舍，来到曾经是我床铺的位置。书桌上落满了灰尘，抽屉里放着几包过期的零食，是我喜欢的口味。我打开衣柜，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是我的。
　　张远在宿舍里转了一圈，然后对我说：“林默，你看，这里什么都没有。根本就没有苏晴存在过的痕迹。”
　　我没有说话，只是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阳光正好，有几个学生抱着书本走过，说说笑笑。一切都和记忆中的样子一样，却又那么陌生。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下走过。是陈峰！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和那天晚上在路灯下看到的一样。他的步伐很快，似乎在赶时间。
　　“张远，你看！”我指着楼下，“陈峰！”
　　张远顺着我的手指看去，然后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林默，你是不是看到谁都觉得像他？”
　　我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楼下。陈峰走进了学校的图书馆，消失在人群中。
　　“他进图书馆干什么？”我喃喃自语，心里的疑窦越来越深。
　　“别想了，我们走吧。”张远拉着我，“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我跟着张远走出宿舍楼，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我总觉得陈峰和苏晴的失踪有关，我必须弄清楚真相。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疯了一样，不停地在学校和陈峰可能出现的地方徘徊。我想找到他，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终于，在一个雨天，我在学校的咖啡馆里找到了他。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咖啡和一本厚厚的书。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在玻璃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坐下。
　　陈峰抬起头，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林默？好久不见。怎么，又来图书馆查资料？”
　　“我不是来查资料的。”我看着他，眼神锐利，“我是来问你问题的。”
　　陈峰放下书，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哦？什么问题？”
　　“苏晴呢？”我开门见山，“她到底是谁？她在哪里？”
　　陈峰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苏晴？没印象。”
　　“没印象？”我提高了声音，“你怎么会没印象？你明明认识她！那天晚上，你在路灯下打电话，说‘她走了，没留下什么’，说‘以后不会再有麻烦了’，说‘那个叫林默的家伙，到现在还没怀疑到我们头上’！”
　　陈峰的脸色变了变，他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却依旧温和：“林默，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开始说胡话了？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些？你是不是把张远说的话听混了？”
　　“不是！”我激动地说，“我记得清清楚楚！你说的每一个字！”
　　“林默，”陈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我知道你最近状态不好，总是疑神疑鬼的。你看，你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是陈峰啊，你大三时的学长，后来一起进了这家公司的。”
　　我愣住了。陈峰……真的是我公司的技术总监？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别想太多了。”陈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站起身，匆匆离开了咖啡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充满了疑惑。他到底在隐瞒什么？苏晴到底是谁？她和陈峰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寻找着关于苏晴的线索。我打开电脑，搜索“苏晴”这个名字，屏幕上跳出很多相关信息，但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苏晴。我翻出大学时的相册，一本本翻看，没有苏晴的身影。我甚至去了苏晴可能住过的地方，却发现那里根本就没有她的记录。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看到了电脑屏幕右下角弹出的一个广告——“心理疏导，找回真实的自己”。我犹豫了一下，点了进去。
　　广告页面上有一个在线心理咨询师的联系方式。我看着屏幕，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我真的需要看心理医生。也许，苏晴的存在，真的是我的幻觉。
　　我深吸一口气，添加了那个心理咨询师的微信。
　　“你好，我想咨询一下心理问题。”我发送了一条消息。
　　对方很快回复了：“你好，我是李医生。请问你有什么问题？”
　　“我……”我看着屏幕，手指颤抖着，“我最近总是感觉自己的记忆出现混乱，好像有一个叫‘苏晴’的女生一直在我的生活里，但所有人都说她不存在。我是不是……得了精神分裂症？”
　　李医生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了我一些关于我童年和大学的经历。我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包括我对陈峰的怀疑，对苏晴的思念。
　　“林默，”李医生回复道，“你现在的情况确实有些特殊。很多人在长期的压力下，都会出现记忆偏差和幻觉。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让你压力很大的事情？比如工作上的挫折，或者人际关系上的问题？”
　　我想起了最近公司的一个项目，因为我的一个失误，导致项目延期，被领导批评了好几次。我还想起了和张远之间的疏远，和同事之间的矛盾。
　　“我……我工作压力很大。”我打字回复。
　　“嗯，”李医生回复道，“我建议你先去医院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排除生理上的问题。然后，最好能找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进行面对面的咨询。你愿意吗？”
　　我看着屏幕，心里充满了矛盾。我既想知道真相，又害怕真相是我无法承受的。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张远打来的。
　　“林默！你快来医院！我出事了！”张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惊恐。
　　我心里一紧：“你怎么了？在哪里？”
　　“在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海边……”张远的声音断断续续，“林默，我看到苏晴了……她……她在海边……”
　　电话挂断了。我来不及多想，抓起钱包和手机，就冲出了家门。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海边的。当我气喘吁吁地赶到海边时，看到张远正站在沙滩上，指着远处的海中央。
　　“林默！你看！”张远指着海面上一个小小的黑点，“那是什么？”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人，正朝着深海游去。虽然距离很远，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苏晴！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在海面上像一只白色的海鸥，越游越远。
　　“苏晴！”我大喊着，想要冲过去，却被张远拉住了。
　　“别去！”张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好像……好像在自杀！”
　　就在这时，海面上突然掀起了一个巨浪，苏晴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浪涛中。
　　“苏晴！”我大喊着，想要跳进海里去救她，却被张远死死拉住。
　　“没用的！已经来不及了！”张远哭着说，“她已经被浪卷走了！”
　　我看着苏晴消失的方向，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心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疼。
　　就在这时，我看到海面上漂来一个东西，随着波浪起伏。我仔细一看，是一个小小的漂流瓶。
　　张远也看到了那个漂流瓶，他挣扎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游到漂流瓶旁边，把它捞了上来。
　　“这是……苏晴的漂流瓶！”张远激动地说，“林默，你看！”
　　他打开漂流瓶，里面滚出一张纸条。我颤抖着手捡起来，上面是苏晴娟秀的字迹：
　　“林默，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对不起，我骗了你这么久。其实，我根本不是苏晴。真正的苏晴，在大一那年的一场意外中去世了。我是她的双胞胎妹妹，苏雨。姐姐去世后，我很想念她，也很想替她完成她的愿望。我听说你因为失恋而痛苦，就假扮成苏晴的样子，陪在你身边，希望能让你开心一点。可是，我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你了。对不起，我骗了你这么久。现在，我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了。我不能再这样欺骗你，也不能再耽误你。林默，忘了我吧，好好生活。——苏雨”
　　原来，苏晴是苏雨虚构出来的。苏雨才是那个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苏雨就是苏晴？为什么我会对苏雨有那么深的感情？
　　就在这时，我看到远处有一艘快艇朝这边驶来。快艇上的人穿着制服，是警察。他们看到了我和张远，朝我们挥手。
　　“警察来了！”张远说，“他们应该是接到了报警，来处理苏晴的事情。”
　　警察很快来到我们身边，询问情况。我把漂流瓶里纸条的内容告诉了他们，警察听后，点了点头。
　　“我们已经在海面上搜索了很久，没有发现苏晴的踪迹。”一个警察对我说，“不过，我们在附近发现了一个游泳圈，上面有一个‘苏’字。我们怀疑，她可能没有被浪卷走，而是自己游回了岸边。”
　　我愣了一下，然后跟着警察一起去寻找苏雨。
　　我们沿着海岸线搜索，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了苏雨。她躺在沙滩上，脸色苍白，已经失去了意识。
　　我们赶紧把她送到医院。经过抢救，苏雨终于醒了过来。
　　医生说，苏雨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加上过度劳累，导致了昏迷。现在，她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我和张远守在苏雨的病床前。看着她苍白的脸，我心里五味杂陈。
　　“林默，对不起。”苏雨醒来后，虚弱地对我说，“我骗了你这么久。”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看着她，眼神复杂，“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苏雨。对不起，我一直把你当成苏晴。”
　　苏雨笑了笑，眼泪却流了下来：“我不怪你。姐姐就是希望你能幸福，我只是……不想让她的愿望落空。”
　　我看着苏雨，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我想起了大学时，苏雨总是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出现，帮我解决问题；我想起了她总是在我失落的时候安慰我，鼓励我；我想起了她喜欢穿白色的毛衣，喜欢吃草莓味的冰淇淋……
　　“苏雨，”我轻声说，“你喜欢……草莓味的冰淇淋吗？”
　　苏雨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眼泪流得更凶了：“嗯。姐姐最喜欢吃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钱包，翻开夹层，里面有一张我大学时的单人证件照，和一张我偷偷藏起来的草莓味冰淇淋的优惠券。
　　“这张优惠券，是我准备送给苏晴的。”我看着苏雨，眼神温柔，“我本来想在我们三周年纪念日的时候，带她去吃草莓味的冰淇淋……”
　　苏雨看着优惠券，然后看着我，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流下来。
　　“林默，”她哽咽着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却很柔软。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苏雨，不管你是苏晴还是苏雨，我都喜欢你。从大学时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你了。我知道，之前是我太迟钝，没有认出你。但是现在，我想清楚了。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苏晴，而是因为你是苏雨。”
　　苏雨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却露出了一个灿烂而羞涩的笑容：“林默……”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了。医生走了进来，笑着说：“病人恢复得很好，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和苏雨相视一笑，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病房，温暖而明亮。我知道，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出院后，我和苏雨开始了新的生活。我们一起工作，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就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我再也没有出现过记忆混乱的情况，因为苏雨就是苏雨，她给了我真实而温暖的爱。
　　至于陈峰，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听说他因为挪用公款，被公司开除了。
　　有时候，我会问苏雨：“如果当初你没有骗我，我会不会爱上你？”
　　苏雨总是笑着说：“不管你怎么爱上我，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