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深渊》浴火小蚂蚁

4、萧家

　　这极富侵略性的持续的吻，一时让钟乐陷入恍惚，她本能的想推开，可萧琊根本不给她任何挣扎的机会···

　　明城萧家的主宅，与其说是一座别墅，不如说是一座森严的堡垒。

　　黑色的雕花铁门带着沉重的气压缓缓滑开，劳斯莱斯幻影载着萧琊与钟乐，无声驶入这片弥漫着权力与金钱气息的领地。

　　与这份森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主宅门前仓促铺就的红毯和鲜艳的“囍”字。

　　一切都在宣告着这位刚刚归来的少爷，以何种方式、带着何人归来。

　　车停稳，侍者垂手恭立，鸦雀无声。

　　车门打开，萧琊先行下车，身形挺拔如出鞘的利剑。

　　他没有丝毫犹豫，绕到另一侧，俯身便将钟乐打横抱了出来。

　　钟乐低低惊呼一声，手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脖颈，面颊瞬间飞红。

　　“萧琊，”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与恳求，“放我下来。”

　　萧琊恍若未闻，手臂稳如磐石。

　　就在这时，辅佐萧家三十余年的管家萧淑稳步上前，她目光沉稳，不着痕迹地扫过少爷怀中的新妇，随即深深欠身，声音清晰而恭谨：

　　“恭迎少爷、少奶奶回府。”

　　她身后，两列侍者齐刷刷躬身，声音整齐划一：

　　“恭迎少爷、少奶奶回府！”

　　众目睽睽之下，钟乐只觉得脸上烧得更厉害，仿佛所有的目光都带着无形的重量，压得她无所适从。

　　“萧琊，快，放我下来，这样不礼貌”

　　钟乐轻轻挣扎。

　　可萧琊根本就没打算松手。

　　萧琊却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抱着她的手臂没有丝毫松动，只对为首的管家略一颔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唯独给予长者的温和：

　　“淑姨，辛苦了。”

　　萧淑面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恭谨微笑，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萧琊听清：

　　“少爷，二爷和三爷听说您带着少奶奶回来，很是欢喜，此刻都在正厅，说是要第一时间为新人道贺。只是···”

　　萧琊眉头微蹙，他听出了萧淑的言外之意。

　　“淑姨，但说无妨”

　　“二奶奶说，祖宗规矩不可废”

　　萧淑语速平稳，但字字清晰：“新妇入门，还是要守萧家的规矩。”

　　萧琊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钟乐，又抬头看向萧淑。

　　早在进萧家之前，萧琊就把军方给他的所有有关萧家的信息和情报记在脑中。

　　“既然她是我萧琊的女人，守萧家的规矩，倒也理所应当，只是我归家不久，不知道这规矩指得是什么。”

　　萧琊的女人。

　　听到这话，钟乐的心里不禁生出一丝微澜，这绝不是曾经的萧琊能说出口的话。

　　“少爷果然宅心仁厚，通情达理，这头一道，便是跨火盆，只是那火看着格外旺些，少奶奶这身婚纱，怕是不太方便。”

　　萧琊眼底寒光一闪，抱着钟乐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知道了。”他语气平静。

　　“走吧。”

　　他步伐稳健，抱着钟乐，无视两旁垂首的侍者，径直穿过前庭，走向那灯火通明、人影幢幢的正厅。

　　门槛之内，景象果然“格外旺”。

　　一个黄铜火盆赫然摆在中央，烈焰蹿起半人多高，热浪扭曲了空气，噼啪作响的火星，脱离舔食的火苗，升腾到半空。

　　这是跨火盆？

　　这是打算烤全羊吧。

　　二爷萧千海一见他们，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来，语气热络得近乎夸张：

　　“哎呦！可算等着了！小琊，这就是新媳妇吧？果然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他身旁的二夫人也扯出假笑，声音尖利地附和：

　　“是啊是啊，快别在门口站着了！新妇跨火盆，祛除晦气，迎来旺运！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图个吉利！新娘子，知道你们感情好，别粘在萧琊身上了，快请吧！”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钟乐那身层叠繁复、价值不菲的沉重婚纱上。这身装束跨越如此凶险的火盆，后果不堪设想。

　　钟乐脸色煞白，搂着萧琊的手因用力而关节泛白。

　　萧琊在火盆前站定，目光如冰刃般扫过二房夫妇虚伪的笑脸。

　　“二叔二婶，”他声音冷峭，“费心了。”

　　“准备得如此‘旺’，不知道的，还以为萧家今日不是迎亲，而是要点天灯。”

　　二夫人脸色一僵。

　　不等她开口，萧琊语气陡然凌厉，声如惊雷：

　　“《萧氏家规》，附录七，祭祀礼仪篇，第三条，明文记载：迎亲火盆，高不过三寸，旺不及掌宽，取‘星火传承’之意，而非‘烈火烹油’之象！二婶，家规的分量，你该比我更清楚。”

　　二夫人被萧琊质问得哑口无言、场面极度尴尬。

　　萧千海立刻打圆场，转头便对垂首侍立的萧淑斥道：

　　“萧淑！你怎么回事？！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火盆弄这么大，惊扰了少奶奶怎么办？！还不快按规矩重新准备！”

　　萧淑面无波澜，深深低头：

　　“是，二爷责备的是，是我疏忽。”

　　她立刻指挥侍从撤下那盆凶险的烈火，换上一个火焰仅三寸高、符合祖制的小火盆。

　　这一次，萧琊才轻轻将钟乐放下，但仍紧紧揽着她的腰，萧淑亲手为钟乐提起婚纱的裙摆，两人一同稳稳跨过。

　　萧琊本想让钟乐先去将婚纱换下，可不等萧琊开口，三夫人便满脸堆笑地迎上来，亲热地拉起钟乐的手，“哎呦，新娘子可真俊，快别站着了，过来坐下说说话。”

　　众人落座，寒暄不过两句，二夫人便已按捺不住，她打量着钟乐身上那身璀璨的珠宝与华丽的婚纱，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全场听见：

　　“啧啧，新娘子这一身，可真是光彩照人。这套‘星辰之泪’的钻石，还有这身Vera Wang的高定，听说，是那个张总月前特意从欧洲拍回来，请大师改的吧？张总真是……大手笔，有眼光。”

　　这话明褒实贬，像一根毒刺，瞬间刺穿了刚刚缓和的气氛。

　　钟乐的身体再次僵硬，脸上刚刚浮上的血色又从脸上消失。

　　就在萧琊眼神一厉，即将开口的瞬间。

　　一直沉默的萧淑，却再次上前一步。

　　她面向二夫人，微微欠身，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

　　“二夫人提醒的是，此事，确是我考虑不周。”

　　她转而看向萧琊与钟乐：

　　“少爷、少奶奶一路劳顿，是我只顾着让少奶奶早些休息，未来得及更换行头。老爷早有吩咐，少奶奶进门，一切用度，当用萧家之物。”

　　她轻轻击掌，一名身着素衣、神情庄重的老妇手捧一个紫檀木缕雕的精致首饰盒，从内堂稳步走出。

　　那盒子古色古香，一看便知年代久远，绝非俗物。

　　萧淑亲手将盒子打开。

　　刹那间，厅内所有见惯珍宝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盒内是一套完整的天然翡翠首饰。

　　项链、耳坠、手镯。

　　那翡翠色泽莹润，翠色欲滴，毫无一丝杂质，设计古朴大气，光华内敛，却透着时光也无法磨灭的、厚重的尊贵。

　　“这是萧家传给历代主母的传家之物，大公子英年早逝，尚未娶妻，故而”

　　萧淑的声音带着一种郑重的仪式感，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

　　“老爷吩咐，今日，理应由少奶奶承此殊荣。”

　　她亲自上前，动作轻柔却利落地为钟乐取下耳垂与颈项上那些属于张家的钻石，然后将那套沉静温润的翡翠，为她一一佩戴好。

　　翡翠那含蓄却无比高贵的光华，瞬间压过了所有钻石的闪耀，将钟乐的气质衬托得更加清雅脱俗，仿佛她天生就该佩戴这样的宝物。

　　萧淑将换下的钻石珠宝仔细收好，交给身旁的侍从，声音恢复了管家特有的冷静与效率：

　　“将这些东西，立刻派人原封不动地送回张家。并附言：萧家多谢张先生此前对我家少奶奶的关照，但既入萧家门，便不劳外人破费。萧家，不占这点便宜，也不欠这份人情。”

　　一番举动，行云流水，滴水不漏。

　　二房与三房夫人脸上那点得意与讥讽，早已被震惊与不甘取代，僵在脸上，难看至极。

　　厅内一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就在这时，萧淑转向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因身上翡翠与方才维护而稍显镇定的钟乐，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比之前更为真切的、带着暖意的微笑，微微欠身，声音柔和却不失清晰：

　　“少奶奶，舍下已备下您的常服，请随我去更衣，稍作休息吧。”

　　钟乐确实感到身心俱疲，这身沉重的婚纱如同枷锁。

　　她微微点头，将手轻轻放入萧淑手中，准备随她离开。

　　萧淑并未立刻举步，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目光温和地看向钟乐，轻声补充道：

　　“这些衣裳，都是少爷归家这三天里，特意花了一个下午，亲自为您挑选的。少爷说，您穿着，定然合身。”

　　一道无声的惊雷，直直劈入钟乐的心海，掀起滔天巨浪。

　　三天？

　　他回来仅仅三天？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忙着熟悉家族、巩固权力、筹划报复的时候？

　　他却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沉默地、无人知晓地，在为她挑衣服？！

　　钟乐猛地转头，看向萧琊。

　　他依旧站在那里，身姿挺拔，侧脸冷峻，仿佛萧淑说的只是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

　　可这一刻，在钟乐眼中，他那冰冷坚硬的外壳，仿佛被这句话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有她无法理解的光，透了出来。

　　不是恨吗？

　　那这又是什么？

　　她感觉自己的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急忙垂下眼帘，生怕泄露了此刻翻江倒海的情绪。

　　“……有劳淑姨。”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哽咽。

　　她任由萧淑引着，几乎是有些踉跄地转身，逃离了这个让她心跳失序、无法思考的大厅。

　　身后那些或探究或嫉恨的目光，此刻都已变得模糊不清。

　　她的脑海里，仿佛看到了那个下午。

　　那个她一无所知、在绝望中准备着与别人婚礼的下午。

　　萧琊在灯火通明的商场或静谧的衣帽间里，沉默地、一件件为她挑选衣服。

　　当钟乐随着萧淑走入那间无比宽敞、仿佛步入式精品店的衣帽间，看到按照色系、场合分门别类挂满的衣裙、鞋包、配饰时，她的震撼达到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