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医生又在自我攻略》格竹雨

2、交集

　　在美好的青葱岁月里，总会有那么几颗耀眼而触不可及的流星，从平淡的夜空划过。

　　即使他们从未有过交集，却也并不影响他曾在别人生命中定格。

　　沈续随，就是这样的存在。

　　但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沈续随竟然会选择成为一名中医。

　　不是说中医这个职业不好，而是她惊讶于所有人都没有猜对结果。

　　他们高中时同级不同班，但在年级的每个班里都流传着沈续随的神话。

　　曾经有一段时间，同学们讨论着以后大学会选择什么样的专业，从事什么工作。

　　谈起沈续随时，他们七嘴八舌地推断着各种可能性。

　　物理研究、金融操盘、科技创新、风云律师...

　　凡是他们能想到的各种社会顶级精英身份，都一股脑的往他身上堆。

　　可谁又能想到，如今风度依旧的他，却成为了一名身穿白大褂，手里拿着病历本的年轻中医呢？

　　姜芽突然想起曾经听到过的传言，沈续随家里是中医世家，他自幼便跟着爷爷学习中医药理。

　　选择延续家族传承、继承爷爷的衣钵，这似乎听起来并不奇怪。

　　她不由得对沈续随心生敬佩，因为他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到漂亮完美。

　　而自己这个苦哈哈的小透明，还在为宣传家乡的药材而跑断腿。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寒风呼啸，透过大门刮进来。
　　姜芽从回忆中清醒，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窘境。

　　她怀里抱着散发药香的布袋，不久前还在和小哥掰扯，怎么看怎么像个顽固不化的药贩子。

　　而小哥正凑到沈续随耳边，悄悄说着什么，估计是在阐述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说完后，沈续随点头，两人的目光一起投向姜芽。

　　三人眼神汇聚，彼此间不说话的气氛沉默而诡异。

　　刚刚还勇气十足的姜芽，此刻却打起了退堂鼓。

　　毕竟她也没想到会这么社死，竟然会偶遇昔日校友。

　　在沈续随盯着她手里的袋子看上良久，却迟迟不说话的时候，姜芽终于受不了这种精神折磨了。

　　“看来贵医馆并没有采购药材的打算，那实在是打扰了，我这就走。”她勉强挤出微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对两人点头道别。

　　姜芽抱紧怀里的东西，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地朝着门外跨去。

　　沈续随回神，立刻拉下口罩，将她叫住，“请等一下。”

　　姜芽刚迈出门槛的左脚僵住，她转过身，看着那张记忆中的脸出现在眼前，笑容勉强。
　　“请问还有事吗？”

　　“这位女士，请问怎么称呼？”沈续随礼貌问。
　　“我姓姜，您叫我小姜就好！”姜芽迅速答。

　　姜芽在心中暗自雀跃欢呼起来，刚才的低落和颓丧一扫而空。
　　太好了，沈续随不认得自己！

　　直到现在她才反应过来，他们两人高中三年都没有打过一次照面，他又怎么会认得自己呢？
　　一切都是自己在胡思乱想罢了。

　　想清楚这事实后，她那因紧张而僵硬的肩膀，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好的姜女士，我已知晓你的来意，请随我来。”沈续随点头，言简意赅道。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姜芽和柜员小哥大眼瞪小眼。

　　两秒后姜芽反应过来，立刻识趣地跟了上去。

　　虽然不知道沈续随要带她去哪里，但既然没有直接将自己轰走，就说明她还有机会。

　　柜员小哥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露出古怪的神情。

　　他明明记得小老板和沈老先生一样，从不轻易收购药贩子的药材啊？

　　怎么今天突然转性了？

　　他疑惑地挠挠头，想不明白，又继续对着药方抓药。

　　沈续随阔背长腿，每走一步都迈得很大。

　　姜芽小碎步地紧跟在他身后，随着他的步调弯来拐去，一直走到某个长廊的尽头。

　　沈续随在某扇紧闭的木门外停下脚步，姜芽猝不及防地撞上他坚实的后背。

　　“唔……”她捂着鼻子轻声痛呼，下意识说道，“抱歉。”

　　余光打量起四周，姜芽发现这周围没有人，到处都静悄悄的，不明白为什么沈续随要带她来这里。

　　看着他单手握住门把，姜芽略微警惕道：“沈医生，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姜小姐不是来谈合作的？”沈续随挑眉。
　　“是啊。”老实人姜芽回答。

　　所以她才会奇怪，为什么要一直弯弯绕绕走这么久。

　　沈续随转动把手，门锁轻响。
　　“进来吧。”他自顾自走进里屋。

　　姜芽走进门，好奇环顾四周，这室内的装修风格和大厅一脉相承。

　　屋内的装饰物件很少，唯一独特的是那整片墙的书籍，泛着轻微的陈旧味道。

　　跟着沈续随的步子，两人走进一间敞开的小房间里。

　　“不是说了没事不要来打扰我吗？既然医馆已经交到你手里，那我可是全程不会管事的，休想找我问东问西……”苍老而有力的声音从某个角落传来。

　　姜芽循声望去，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红木桌前，带着一副老花圆眼镜，正翻阅着手里泛黄发旧的书册。

　　听见动静，老人抬起头，瞥了一眼沈续随，在看到他身旁的姜芽时，他立刻变脸似的喜笑颜开。

　　“哎哟小姑娘你好呀，快快快这边坐！今天情况太突然，还来不及招待，请你见谅啊。”老爷子笑着，热情地指了指桌对面的椅子。

　　面对如此热情好客的老爷爷，姜芽茫然地抬头看了看沈续随，见他面无表情，便只好坐到椅子上。

　　“爷爷，这是过来谈项目的客户，她想与我们医馆合作，提供药材的供应。”沈续随淡淡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老爷子了然点头，瞪了一眼沈续随。

　　面向姜芽时，他又换上和善的表情说道：“小姑娘，你想要给我们提供什么药材呀？我们医馆的进货量可是很大的，品质也必须要优良。如果不能保证稳定供货和质量合格这最基本的两点，都是不行的哦。”

　　老爷子的措辞很委婉，既没有明确拒绝，也没有直接同意，而是暗示了他们医馆的采购标准。

　　但这对姜芽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她终于得以将手中的布袋打开，取出放在里面产地证明书、专业机构出具的质检报告、相关的营业执照，以及封装好的少量中药材，恭敬地放到老爷子桌前。

　　“老先生，这是我们闻县的道地药材，所有的种植和加工都是严格按照行业标准执行的，我们当地人也经常食用这些药材，品质方面您可以绝对放心。”

　　老爷子将资质报告推给孙子，“你来看，我老眼昏花了看不清。”

　　沈续随走到桌前，接过报告，认真看起来。
　　而老爷子，则是拿起桌上的三七茯苓等药材，反复观察并嗅闻。

　　两分钟后，沈续随放下报告，对爷爷说：“没有问题，所有的流程都符合标准规范。”

　　老爷子将药材放下，满意地点头道：“嗯，确实是道地的好药材。阿随，现在医馆交给你管理，一切事物理应由你负责，你也来看看药材吧。”

　　机器的响动声停止，沈续随走过来，手里多了一叠纸。

　　“这是我们以前向私人种植户收购药材时，所签订的小批量试供货协议。如果姜小姐觉得里面的条款内容没问题，那我们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药材品类及其价格数量的商讨。”他对姜芽道。

　　看着面前的白纸黑字，姜芽和沈老爷子皆是一愣，似乎都没料到沈续随行事如此迅速果断。

　　“在大厅和姜小姐对话时，我闻到了袋子里散发的浓郁药香，从而推断出药材的品质优良。”沈续随面不改色地解释道。

　　“适才又看姜小姐将药材拿出来后，通过观察药材的成色，便更加确定了我的想法。好的事物可遇不可求，自然是要把握住机会。”说完他把手里的合同递给姜芽。

　　听完沈续随的解释，老爷子眼底流露出欣慰和赞许的目光。
　　而姜芽，错愕之外更多的是惊喜。

　　她接过合同，认真地翻看起来。
　　看到“小批量试供货协议”几个字，她心里是十分放心的，不仅是出于医馆的慎重，也是为乡亲们考虑。

　　自己是为了解决家乡药材滞销问题，才跑来各大医院推广宣传的。

　　药材的价格和品质她再清楚不过，但唯独供应量姜芽不敢胡乱保证，毕竟每年的产出量会随着气候和时节等变化而不同。

　　确认合同没有问题后，姜芽和沈氏爷孙二人敲定好了合适的价格。

　　一切都商讨完毕，他们便签订合同，一式两份彼此各自保留。

　　同时桌上的那份样品也将封存在医馆里，等待后续供货的药材品质与之相对比。

　　姜芽喜悦地欣赏着上面的红印章，觉得今天自己所有的苦累都值了。

　　她将属于自己的那份合同谨慎装入袋子，准备向两人道别。

　　“姜小姐，留个联络方式吧，方便后续的沟通和了解顾客反馈。”沈续随打开手机，将二维码递过来。

　　“哦，好！”姜芽窘迫道，立即添加对方的微信，又彼此交换了电话号码。

　　她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因为太过激动，竟然连联系方式都忘记留下，不然以后他们怎么联络呢？
　　还是沈续随想得周到。

　　确认没有任何遗漏之后，她笑着和两人告了别，轻快地走出门外。

　　看着一旁不急不躁滑动手机的沈续随，老爷子没好气地瞪他。

　　“前阵子不是说要找房子搬出去吗？怎么还没找到？一天到晚尽在我眼前晃悠，看着都心烦。都27岁老大不小的人了，身边半个女孩子的影儿都没有，我现在跟以前那些老伙计出门钓鱼唠嗑，都没话题了。人家聊的都是曾孙曾孙女，可怜我这个老头子，脖子都快埋入土了，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见孙媳...”

　　老爷子正唠叨吐槽到兴头上，沈续随锁了手机，抄起桌上的合同往门外走。

　　“哎，你干嘛去？”老爷子叫道。
　　“看房。”他头也不回地答道。

　　迈步出门几秒后，沈续随又折返回来。
　　“爷爷，下午的坐诊交给您了。另外，祝您长命百岁。”

　　一个纸团倏然从书桌前砸过来，沈续随适时地合上门，纸团撞到门板上，掉落在地。

　　“臭小子，尽会拐弯抹角的阴阳怪气。”
　　老爷子气呼呼地咕囔着，书也不看了，就盯着它生闷气。

　　姜芽回到家，心情大好。
　　看着手里剩余的药材，她准备明天做个简易小糕点，顺便拍摄日常美食Vlog。

　　累了一上午，现在终于可以好好喘口气。
　　姜芽躺在沙发上，本是想着眯会儿就起来做饭，却不料一觉睡到太阳落山。

　　揉着不断发出抗议的肚子，姜芽看着窗外昏暗的天色，决定下楼去吃碗牛肉面。

　　出了小区，她走到对面常去的那家面馆，朝着老板喊道：“老板，小份的红烧牛肉面，谢谢。”
　　“好嘞！”

　　现在快到晚上七点，店内的顾客三三两两。
　　姜芽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属于她的那份很快就端了上来。

　　滚烫的热油冒着滋啦响声，激发出干辣椒的呛香，其间又混杂香菜的独特清香。

　　这家的牛肉与别家的不同，他们不是将牛肉切成片状，而是将新鲜牛肉红烧入味后，切成拇指大小的块状，吃起来口感和嚼劲十足。

　　吃上这样一碗麻辣鲜香的牛肉面，她的所有疲惫和困倦都一扫而空。

　　回家路上，姜芽哼着小曲，心情十分美丽。
　　一阵狂风席卷而过，将她扯了个踉跄。

　　等到姜芽反应过来时，肩上的重量消失了，她的挎包已经被抢走。

　　她下意识地追上那道黑影，放声对着街道大喊道：“来人啊，抢劫啦！”

　　姜芽拿出读书时跑八百米的劲儿，做出要追着歹徒跑两条街的架势，雄赳赳地冲了出去。

　　刚拐出墙角的弯道，她迅速刹住脚步，呆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那个抢她包的歹徒，被某个身形高大的热心市民捉住，将他双手反剪背在身后。

　　而她那只小巧的焦糖色包包，正呆萌地挂在男人肩上。

　　愣了两秒后，姜芽迅速反应过来，微笑地朝着对方挥挥手。

　　“好巧啊，沈医生。”
　　“好巧，姜小姐。”热心市民沈先生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