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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96.4 ...

  •   午夜的时针早已划过了最沉寂的刻度,寒意如潮水般渗过临海的玻璃窗,在室内悄然弥漫。
      整座城市早已沉入梦乡,远离市中心的别墅区更是万籁俱寂。
      冬日凛冽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远处海浪拍岸的声音都显得遥远而沉闷。蜿蜒的车道上不见一丝车灯划过的痕迹,整个别墅区灯灭烟熄,沉入睡眠。
      唯有那轮清冷惨白的月亮,将缺乏温度的光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泼洒进空旷的别墅。月光在地板上拉长出各种家具扭曲而沉默的影子,它们交错重叠,宛如一场无声的默剧。
      在这片近乎死寂的黑暗里,杨宥像个游魂般地移动着。
      他没有开灯,赤着双脚无声地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每一步都缓慢而迟滞。他右手紧紧攥成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一条项链的链子从拳眼的缝隙中垂落下来,坠饰的部分深埋在掌心,几乎要嵌进皮肉。
      当路过陈释紧闭的房门时,脚步倏然顿住。
      身体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他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那扇深色的门板。月光只照亮了他的一半侧脸,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另一半则沉浸在浓重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翻涌的情绪。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被拉得漫长。许久,仿佛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重新启动,他终于收回了视线,继续朝着自己的房间挪步。
      门把被极轻地压下,“啪嗒”一声细微的响动在死寂的别墅里显得格外清晰。门扉无声地合拢,将他的身影彻底吞没在黑暗的房间里。
      午夜的寒气仿佛渗进了墙壁,寂静的房间像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杨宥伫立在房间那面巨大的穿衣镜前,镜面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的身影,以及那双过于凌厉、几乎陌生的眼睛。
      他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
      片刻,他缓缓闭上眼,胸膛微微起伏。
      几秒后,他猛地睁开双眼,瞳孔在瞬间收缩,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迅速扫视四周——熟悉的客房陈设,昏暗,寂静,纹丝未变。
      杨宥的眉头蹙起,低声自语:“诶?一定是我的姿势不对。”
      他想起什么,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项链拿起,小心翼翼地将它戴到颈间。他再次闭上眼,这一次,闭眼的时间更长,呼吸都变得轻缓。
      半晌,他倏地睁开眼睛,带着一丝期盼再次环顾房间。
      一切依旧。
      “嗯?”疑惑和不解在他脸上蔓延开来,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焦躁,“还是不对!”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镜中,那个与他面容一致,眼神却格外焦灼的人影。他努力回忆,试图捕捉穿越来临时那些破碎而离奇的细节,画面在脑中飞速闪回。突然,他眼神一亮。
      “有了!”
      这一次,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冰冷的镜面,仿佛那并非实体,而是一层通往另一个维度的水膜。他闭上眼,将所有意念都集中在相触的那一点上,等待着预想中的拉扯或眩晕感。
      半晌,他第三次猛地睁开眼。
      眼前依旧是纹丝不动的现实,不可置信的神色彻底取代了之前的期待,他仔仔细细,近乎贪婪地再次打量了一圈,试图找出任何一丝一毫的不同,却徒劳无功。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杨宥泄气地向后倒去,如同没了骨头一般,重重摔进柔软的床铺里。
      “怎么会这样啊……”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沮丧。思绪飞转,试图抓住那关键的一点,“难道是因为项链没有发光?”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吊坠,“可怎么样才能让项链发光呢?”
      一股巨大的无助感攫住了他,将他往深渊里拖拽。
      “我才不要一直在这里啊……”这声低语几乎带上了绝望的颤音。
      烦躁如同蚁群啃噬着他的理智,他忍不住在床上吭吭唧唧地扭动起来,像个困兽,用力地蹬着腿,似乎想踹开这令人窒息的牢笼。
      “啊啊啊啊啊……怎么这么烦!”压抑的低吼在房间里回荡,充满了无力感。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侧躺着,目光恰好对上不远处镜中那个同样颓唐,同样迷茫的自己。
      “又不是写小说,拍电视剧,”他对着镜中的自己吐槽,“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儿发生在我身上啊。”他甚至苦中作乐地想,“等穿回去后,都可以辞职不干记者了,直接去写玄幻小说得了。”
      这个念头并未带来任何安慰,反而加深了现实的荒谬。他猛地抬手,狠狠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发丝凌乱地遮住了前额,更添几分狼狈。
      “烦死了,毁灭吧……”
      最终,所有情绪化作一声长叹。他彻底泄气,呈“大”字型瘫倒,眼神空洞地望着上方被黑暗吞噬的天花板,仿佛能穿透它,看到那个再也回不去的熟悉世界。
      绝望,如同潮水,无声无息地将他淹没。
      晨光熹微,赶跑了荒诞的黑夜,却并未驱散杨宥眼底的阴霾。他在床上几乎僵卧了一整夜,听觉在寂静里被无限放大,捕捉着这栋别墅里细微的声响。当隔壁房门被打开的轻微“咔嗒”声清晰地传入耳中时,他几乎是瞬间睁开了眼睛,眼底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种混杂着警惕与急切的光芒。
      他迅速起身,一把拉开房门。
      门外,陈释从房间出来正欲离开,听到身后的动静,他下意识地转过身。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怔。陈释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憔悴,眼下的淡青显示着他同样备受煎熬的夜晚。
      “没睡好吗?怎么这副样子?”陈释的声音有些沙哑,先开了口。
      杨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目光牢牢锁在陈释脸上,带着审视:“你看起来脸色也不太好……”
      陈释移开了视线,没有接话,转身继续朝着旋转楼梯的方向走去,姿态疏离。杨宥心头一紧,立刻快步跟了上去。
      “你今天出门嘛?”杨宥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问题连珠炮似的抛出,“干嘛去?什么时候回来?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陈释脚步未停,头也没回,冰冷的语调像初冬的寒霜:“我记得你是跟徐音希签订的劳动合同,不是跟我签的私人保镖合同。”这句话像一堵无形的墙,试图将杨宥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杨宥却似未觉,抿了抿唇,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拉住了陈释的胳膊。那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固执。陈释终于站住了脚步。
      “你就让我跟你一起吧……”杨宥的声音低了下去,带上了一丝近乎恳求的意味,与他方才审视的目光形成了微妙的反差。
      陈释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眼眸看着杨宥,里面情绪复杂难辨,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染上几分无奈:“今天是周六,我去哪儿啊,就在家。”
      “那我们出去逛逛吧,”杨宥立刻提议,眼神闪烁了一下,“我想买点东西。”
      陈释微微歪头,沉默地注视着杨宥,那目光平静却极具穿透力,不为所动。
      空气凝固了几秒。杨宥眼珠微转,忽然换上了一副略显轻松的口吻,临时起意:“这样吧,我们剪刀石头布,我要是赢了,你就带我出去,我给你当保镖,怎么样?”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打破僵局。
      陈释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依旧看着他。
      “去吧去吧…”杨宥趁势放软了声音,带着点催促,“你陪我去买个东西,好不好?”
      陈释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若有所思。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杨宥抓住了机会,突然开口,语速飞快:“剪刀石头布!”
      话音落下的刹那,几乎是一种条件反射,陈释不自觉地跟着出了手势——剪刀。而杨宥,紧握的拳头赫然是石头。
      “赢了!”杨宥眼中迅速掠过一丝得逞的光,根本不给陈释反应和反悔的机会,掉头就往卧室方向冲。
      “给我15分钟换衣服洗漱,我马上就出来,”他边跑边喊,声音随着他的身影迅速远去,“你不能赖账,你答应我的!”
      话音未落,卧室门已经被他“砰”的一声关上,留下陈释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还停留在“剪刀”手势上的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怅然,随即又被更复杂的情绪所覆盖。
      晨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在廊道里投下一道孤独的轮廓。寂静重新笼罩下来,却仿佛比之前更加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

      ***

      午后的阳光被餐厅深色的窗棂切割成细碎的光斑,勉强洒落在不起眼的角落卡座。
      陈释和杨宥面对面坐着,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苦涩香气和一种微妙的沉寂。陈释垂着眼眸,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翻过书页,神情专注得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而对面的杨宥,面前摊着一张空白的便签纸,手指间夹着的笔在纸面上滑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低垂着头,额前碎发遮住了部分神情,看似无聊涂鸦,但笔下逐渐成型的字迹,却暴露了他翻涌的内心:
      1. 穿越时间——半夜?大概2点。(字迹略显急促)
      2. 穿越条件——项链亮、有镜子,还有??(后面的问号被用力描深,几乎要划破纸面)
      3. 穿越原因——??(这一行墨迹尤重,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困惑)
      4. 陈释?为什么是陈释??(陈释的名字被圈了起来)
      5. 距离陈释多远,才能保证安全?(这一条写完后,笔尖停顿了片刻,随即被重重地圈了起来,旁边还画上了一个尖锐的三角符号,作为重点标记。)
      “安全”二字,显得格外刺眼。
      写完最后一条,杨宥下意识地抬眼,目光落在对面的陈释身上。
      陈释并未抬头,翻过一页书,声音平淡无波,却精准地戳破了寂静:“保镖不会这么盯人。”
      杨宥心头一跳,迅速收敛心神,找了个借口:“我是想跟你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陈释这才抬起头,视线从书页移到他脸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些许逗弄意味的弧度:“怎么?要我给你扶着?”他语气轻松,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去洗手间跟我报备什么。”
      “……”
      杨宥被这话噎住,脸上闪过一丝无语,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陈释似乎也并不期待他的回答,说完便重新低下头,将注意力放回书本,恢复了那副隔绝外物的姿态。
      杨宥站起身,他状似随意地绕过桌角,经过陈释身侧时,步伐自然地放缓了一瞬。就在身体交错、阴影投下的那个刹那,他垂在身侧的手以极快的、经过演练般的速度悄然一动,一个纽扣大小的黑色物体便无声无息地滑入了陈释搭在椅背的外套口袋里。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完成这一切,他未作停留,甚至没有再多看陈释一眼,径直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背影很快消失在餐厅拐角的阴影里。
      卡座重归宁静,只剩偶尔翻动书页的轻响。他依旧低着头,目光停留在同一行字上,却许久未曾移动。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杨宥快步走出餐厅,融入了街道上稀疏的人流。
      就在这时,杨宥的手机突兀地振动起来。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徐音希在聊天群里发来的一条语音消息。他拇指滑动,点开播放,同时脚步未停,继续向前走去。
      徐音希轻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我刚看新闻说,三个月后有月全食,算算距上一次最美月全食,已经过去快一年了。上次月食时,正值黄昏,导致绝大部分地区无法看到理想、完整的‘红月亮’。朋友们,这次我们一起观测吧?!据说这次的月全食更具观测价值,我们——”
      语音还在继续,杨宥的注意力却从声音本身,被一种更骇人的景象牢牢抓住——他举在眼前,正准备查看定位软件的手,在徐音希说到“更具观测价值”这几个字时,开始变得有些透明!
      不是眼花。
      阳光穿透了他的指尖,皮肤的质感正在消失,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透明状态,仿佛正在融入空气,即将消散。他能清晰地看到街道景色的模糊轮廓,正透过自己的手掌显现出来。
      他切断了语音,徐音希热情的声音戛然而止。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他强迫自己冷静,手指有些发颤地迅速切换到另一个界面——那个监测着与陈释之间距离的软件。
      屏幕上,冰冷的数字跳动着,最终稳定在一个数值:
      196.4米。
      就是这个距离!
      他立刻收好手机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快步走去:“差不多是不到200米的距离……”
      看来自己不能离开陈释超过200米。这个认知像一道无形的锁链,将他牢牢束缚在那个人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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