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火》周云凌

6、第六章 紫金黎明

　　沈墨在黑暗中奔跑。

　　视觉的丧失让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脚尖精准地避开障碍——不是靠记忆，而是靠一种新生的感知力。自从陆临渊的火焰变为紫金色，他发现自己能“看见”能量流动的轨迹，如同蝙蝠通过声波构建世界。

　　他“看”见前方走廊尽头，一团紫金色的火焰在剧烈波动，时而膨胀如烈日，时而收缩如萤火。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正在那具身体里搏斗，而代表生命力的光晕正在迅速黯淡。

　　“坚持住……”沈墨喃喃自语，脚步更快了。

　　实验室的方向传来建筑物崩塌的轰鸣。一道能量冲击波席卷而来，沈墨被掀飞出去，却在落地前被一簇紫金色的火苗轻轻托住。那火苗触碰他皮肤的瞬间，一段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

　　三年前的实验室，年轻的陆临渊被禁锢在手术台上，林远舟的声音冰冷：“分割成功后，副人格将承载你所有的暴戾与不稳定因素。”

　　“那主人格呢？”

　　“会变得‘完美’。”林远舟微笑，“但记住，完美意味着脆弱。”

　　沈墨猛然惊醒。原来人格分割不是为了治疗，而是为了制造一个易于控制的“完美”武器。而蓝焰，才是陆临渊原本完整的灵魂中，最真实、最鲜活的部分。

　　他挣扎着爬起，继续向前。越是靠近实验室，空气中的能量乱流就越狂暴。紫金色的火焰像有生命般缠绕上他的手腕，既温暖又刺痛，仿佛在警告他不要再靠近。

　　“我知道风险。”沈墨对着虚空说，不知是在对哪个陆临渊讲话，“但0.03%的概率，也比百分之百的失去要好。”

　　他终于抵达实验室入口。眼前的景象让他屏住呼吸——陆临渊悬浮在半空中，身体被紫金色的火焰完全包裹。火焰中隐约可见两个模糊的人形在纠缠搏斗，而实验室的墙壁上，那个隐藏的封印法阵正在发出不祥的血红色光芒。

　　【人格融合仪式进行中：12%】

　　法阵旁还有一行小字闪烁：【检测到外来干扰。清除程序启动倒计时：3分钟】

　　沈墨瞬间明白了林远舟的阴谋。所谓的融合仪式根本是个陷阱，目的是同时消灭主人格和副人格，彻底抹杀这个“失败实验体”。而他自己，就是触发清除程序的“外来干扰”。

　　倒计时数字无情跳动。沈墨站在原地，千万种未来在眼前闪现。转身离开，陆临渊有微小的几率融合成功；上前干扰，清除程序会立刻启动，但或许能打断仪式救下陆临渊的部分意识……

　　不，还有第三条路。

　　沈墨向前迈步，径直走入紫金色的火焰中。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但他没有退缩，而是张开双臂，拥抱了火焰中心那个颤抖的身影。

　　“我看见了……”他在陆临渊耳边轻声说，“那个有你的未来。”

　　刹那间，所有的搏斗停止了。火焰中的两个人形同时转头看向他，一个眼神温柔而痛苦，一个眼神狂暴却迷茫。

　　“你不可能看见！”蓝焰嘶吼，“融合成功的概率几乎为零！”

　　“概率是针对自愿融合的情况。”沈墨的嘴角溢出鲜血，却还在微笑，“但如果有一个外部催化剂，情况就不同了。”

　　他抬起手，指尖浮现出微弱的白光——那是他燃烧自己生命力激发的最后预言能力。白光注入紫金色火焰的瞬间，整个实验室被刺目的光芒淹没。

　　【人格融合仪式：78%... 95%... 100%】

　　【警告：清除程序 override。未知能量介入。】

　　沈墨在强光中失去意识前，最后“看”见的景象是：两个模糊的人形终于合二为一，紫金色的火焰凝聚成全新的形态——既不是赤红也不是幽蓝，而是一种温暖如晨曦的光芒。

　　陆临渊（或者该叫他什么新的名字？）睁开眼睛时，首先看到的是怀中昏迷的沈墨。青年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但嘴角带着一丝安详的笑意。

　　他轻轻将沈墨放在还算完整的手术台上，环顾四周。实验室已经半塌，但奇怪的是，他感觉前所未有的……完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不再有割裂感，不再有缺失的空白。

　　他是陆临渊，也是蓝焰。他是那个会为无辜者挡下攻击的执行官，也是那个会毫不犹豫消灭威胁的战士。矛盾的特质终于和谐共存。

　　掌心燃起火焰，是温暖的紫金色。他能感觉到这种新能量既拥有赤红火焰的创造力，也具备幽蓝火焰的绝对秩序。更重要的是，它与沈墨的生命能量产生了某种共鸣。

　　“看来我欠你一条命，预言家。”他轻抚沈墨冰凉的脸颊。

　　终端机的残骸突然发出响声。陆临渊走过去，发现是林远舟的通讯请求。他按下接听，全息投影中出现教授焦急的脸。

　　“临渊！你没事吧？我检测到实验室有异常能量爆发……”林远舟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看着陆临渊周身萦绕的紫金色火焰，“这、这是……”

　　“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教授。”陆临渊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或者说，这是你害怕的结果？”

　　林远舟的脸色变了：“你都想起来了？”

　　“足够多了。”陆临渊指尖跳跃着一簇火苗，“比如你是怎么利用我的信任，把我变成实验品的。”

　　“那是为了更大的利益！”林远舟激动地说，“完整的你太不可控了！只有分割后再慢慢引导……”

　　“然后在我失控时启动清除程序？”陆临渊打断他，“就像你现在正准备做的那样？”

　　全息投影中的林远舟突然露出狰狞的表情：“既然你知道了，那就别怪我了。”

　　实验室四周升起能量屏障，同时数十个武装机器人破墙而入。但陆临渊只是轻轻挥手，紫金色的火焰如涟漪般扩散，所过之处，机器人都停滞不动，表面的金属浮现出类似结晶的光泽。

　　“你的小玩具对我没用了，教授。”陆临渊对着终端说，“而且，我觉得管制局会对‘黄昏计划’的真相很感兴趣。”

　　林远舟的全息投影开始闪烁：“你不敢！公开真相会引发恐慌！整个异能界都会动荡！”

　　“那就动荡吧。”陆临渊捏碎终端，“总比活在谎言中好。”

　　他抱起昏迷的沈墨，紫金色的火焰在周身形成保护罩，轻松融化了能量屏障。走出废墟时，朝阳正好升起，第一缕阳光照在沈墨脸上，让他看起来几乎透明。

　　陆临渊低头看着怀中人，轻声自语：“现在，该轮到我为你预见未来了。”

　　紫金色的火焰轻轻摇曳，仿佛在回应他的誓言。而城市远方，警笛声正由远及近——属于他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