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神的渡劫手册》盐渍香蕉

19、19，柳恬

　　柳恬的目光透过玻璃，变得有些悠远。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钱多多的时候——那时，她还只是个在仓库里，亲自爬上爬下、满头大汗清点货物的普通员工。

　　2030年，九月的天气依旧闷热难当。

　　仓库附近一栋老旧宿舍楼突发火灾，波及了整条街的供电线路，那片区域全部陷入黑暗。

　　对于存放着大量需要恒定低温的冷藏药品（尤其是胰岛素这类品种）而言，这无疑是大麻烦。偏偏又赶上月度大盘点，电商部所有人，包括钱多多、赵明澜乃至沈叶璃，都被紧急调往仓库支援。

　　公告一发，全员出动。

　　仓库里闷热如同蒸笼，仅靠几台应急灯提供着昏暗的光线。

　　钱多多一到，二话不说，袖子一捋，露出纤细却有力的胳膊，就跟着门店来帮忙的壮汉们一起，加入了搬运冷藏箱的队伍，动作麻利，毫不娇气。

　　赵明澜刚想跟着她去搬货，就被满头大汗的主管一把拉住：“赵明澜！你别去搬了，你来负责C区的药品盘点！那边都是处方药，名字复杂，不能出错，需要细心的人核对！”

　　C区，是仓库里最让人头疼的区域。

　　那里的药名长得令人发指，还格外拗口。

　　什么丙酸氟替卡松鼻喷雾剂和丙酸氟替卡松吸入气雾剂，前面一模一样，后面差之千里；还有尼群地平与尼莫地平，仅一字之差，前者用于降压，后者用于预防脑血管痉挛，功效天差地别。

　　在昏暗和忙乱中盘点这些药品，简直是精神和眼力的双重折磨。

　　赵明澜看着清单上那密密麻麻、如同咒语般的药名，连他都觉得有点头大，宁可去干纯粹的体力活。

　　就在这时，一直跟在主管身边的沈叶璃看准机会，上前一步：“主管，C区都是高风险处方药，盘点确实容易出错。要不，我跟他一起吧？我在旁边盯着，核对起来也更稳妥些。”

　　主管正愁C区容易出纰漏，见质管主动请缨，简直求之不得，连忙点头：“好好好！你在，我就放心了！那就辛苦你们俩了！”

　　沈叶璃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走向赵明澜，正准备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

　　“啊——！”

　　一声惊呼从高高的货架上方传来！

　　一个正在顶层整理货物的黑衣小伙子，脚下不知怎的一滑，整个人背朝着后方，从近三米高的货架上直直地摔落下来！

　　“小心！”

　　“快闪开！”

　　仓库里瞬间响起一片惊呼！

　　惊呼声中，眼看那小伙子就要重重摔在坚硬的水泥地上！

　　就在他附近搬运货物的钱多多，眼角余光瞥见了旁边一堆准备卖废品的缓冲海绵——那是用来包装一些玻璃瓶装液体制剂的。

　　她飞起一脚，将一大块厚实的海绵精准地踢到了小伙子即将落地的位置！

　　“砰！”

　　一声闷响，小伙子结结实实地摔在了海绵上。

　　虽然动静不小，但有这块海绵及时缓冲，他伤得不重，只是被震得七荤八素，龇牙咧嘴。

　　旁边的同事赶紧七手八脚的把他搀扶起来。

　　惊魂未定的小伙子，下意识看向刚才帮了他的钱多多。

　　应急灯昏暗的光线下，她满头大汗，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浸湿，黏连成一撮一撮的，脸上还沾着些许仓库的灰尘，有些狼狈。

　　然而，在那朦胧的光影和夜色映衬下，她那双因紧张和用力而格外明亮的眼睛，以及那毫不犹豫、干净利落的救人动作，让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柳恬，你没事吧？”周围的同事关切地询问着他的名字。

　　这小伙子回过神来，扶着后腰，倒吸着冷气：“没事没事，就是……感觉腰后面不太得劲，好像闪了一下。”

　　仓库主管闻讯赶来，一看是他，连忙说道：“哎哟，可别摔出个好歹来！赶紧的，别在这儿硬撑了，马上去医院看看！要是严重了，明天给我写病假条，把病历什么的拍照发给行政就行。快去快去！”

　　柳恬在同事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下，又忍着疼，慢慢挪回了钱多多身边。

　　钱多多刚搬起一个沉重的冷藏箱，气息还有些不稳。

　　柳恬看着她，眼神真诚，带着感激：“刚才……谢谢你啊。要不是你，估计都站不起来了。”

　　钱多多放下箱子，擦了把汗，语气干脆：“别客气了，举手之劳。你赶紧去医院看看吧，腰伤可大可小。”

　　“你叫……？”柳恬看着她空荡荡的脖子（工牌早就在忙碌中不知甩到哪里去了），好奇地问。

　　钱多多这才想起自我介绍，她累得连转头都嫌费劲，只是扭过脸，气喘吁吁地吐出三个字：“钱多多。”

　　柳恬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脸上绽开一个真诚的笑容：

　　“好，记住了。” 他轻声重复了一遍，“钱多多……这个名字，好记。”

　　在同事的催促下，他才转身，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仓库昏暗的入口处。

　　但“钱多多”这个名字，连同她在危急时刻那道果断的身影和明亮的眼神，清晰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

　　咖啡厅，赵明澜从那厚厚一沓关于钱多多社会关系的命格资料中，抽出了一个人的照片。

　　“就从这个开始查。她是钱多多过往记录中，关系最密切，也是给予她财物帮助最多的一个人。”

　　月老红伞伞凑过来一看，那双桃花眼瞬间瞪圆了，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叹：

　　“嚯！居然是她？！”

　　“你认识？”赵明澜挑眉。

　　“岂止是认识！”红伞伞拍了下大腿，“就前两天，我去找文昌帝君那老学究，正好看见一个凡间富商，给他庙里上了胳膊那么粗的香！阔气得很！文昌还跟我吐槽，说那富商之子明明是块经商的好料，偏被父母逼着去考公。这资料上的姑娘，就是那富商的大女儿！”

　　他啧啧称奇，晃着脑袋：“真是稀奇了嘿！钱多多那丫头，看着普普通通，居然还藏着这么一位家财万贯的闺蜜？这画风不搭啊！”

　　“所以才觉得奇怪。”赵明澜金瞳中闪过一丝困惑。

　　他指着资料上的数据：“我仔细翻阅了她们之间的‘财气’往来记录。这位朋友对钱多多的帮助，远超她的父母，可以说是在她某个阶段提供了至关重要的支持。但蹊跷的是，如此大的助力之下，钱多多为何最终还是陷入了一贫如洗的境地？而且，从记录上看，两人近年几乎断了往来。”

　　他揉了揉眉心，百思不得其解：“我观察钱多多许久，她除了在吃和玩上稍微舍得一点，并无什么奢侈挥霍的恶习。怎么就像个填不满的黑洞？那些流向她的钱财和气运，到底去了哪里？”

　　月老听完，摸着下巴：“老赵，你光看她收了别人多少。那她欠下的那二十万，究竟是怎么来的？你查过吗？那才是问题的核心吧！”

　　赵明澜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无奈：

　　“查不到。我能看到的，只是外界流向她的‘给予’。至于她如何亏空，如何背负债务，这些属于她自身‘流失’的部分，在我的观测里，就是一片绝对的黑暗。”

　　他看向远方，“除非，她自己愿意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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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顿昂贵的晚餐后，钱多多便开始雷打不动地给赵明澜带早餐。

　　理由很简单——他请了她一顿天价晚餐，她一时半会儿回请不起，只能从日复一日的早餐里慢慢“抵扣”。

　　赵明澜对此乐见其成。他发现，无论钱多多给他什么东西，价值高低，其中蕴含的能让他恢复神力的“心意能量”似乎是恒定的。

　　将一顿大餐拆分成无数份早餐，细水长流，反而让他“赚”了。

　　这一幕，沈叶璃暗暗观察了数次。她发现，每次钱多多递过早餐，赵明澜都会露出一种近乎期待的神情，然后吃得格外“香甜”（他只是在认真吸收能量）。

　　这天，钱多多照例带来一小盒炒米粉、一杯豆浆和两个翠绿的青菜团子。她刚放下，沈叶璃便款款走来，将一份精致的三明治纸袋和一杯现磨咖啡放在了赵明澜的桌上，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明澜，上次说好我谢你，结果还是你买了单。这几天我思来想去，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她巧妙地省去了姓氏，拉近了距离，“而且，我很感谢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些话，让我受益很多。”

　　钱多多正鼓着腮帮子咀嚼青菜团子，闻言好奇地往这边瞧。

　　赵明澜看着桌上突然多出来的丰盛早餐，眉头蹙了一下，直接拒绝：“不好意思哈，钱多多已经给我带了。你给我，我也吃不下了啊。”

　　沈叶璃见他还没动钱多多那份看起来“寒酸”的炒米粉和青菜团子，立刻抓住机会：

　　“没关系啊，你这不还没开始动筷子么？”她指了指两份早餐，“每样都尝尝不就好了？多吃一点也没关系啊。”

　　钱多多一看这架势，心里明镜似的——沈叶璃这是看上赵明澜了。她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跟质管把关系闹僵，便顺着话头，含糊地打着圆场，嘴里还含着食物：“对啊对啊，都尝尝么，别浪费。”

　　然而，赵明澜的脑回路从来不会让她“失望”。

　　只见他听了两人的话，像是觉得有理，点了点头。

　　然后——

　　他伸手拿过沈叶璃那个纸袋，利落地打开，从里面精准地掏出了那块三明治后，非常自然地递到了还在嚼着青菜团子的钱多多面前！

　　“囔，那你吃这个。”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

　　然后，他自顾自地从纸袋里拿出了那块金黄的薯饼，放在自己面前，看了看钱多多带来的炒米粉和青菜团子，又看了看那块薯饼，规划如何分配胃容量。

　　他还特意向她们（主要是向觉得他行为奇怪的沈叶璃）解释道：

　　“你看，钱多多带的这份，炒米粉是碳水，青菜团子是膳食纤维，豆浆是植物蛋白，营养挺均衡的。”
　　“但你这份三明治，里面菜叶子太少了。所以给她，她刚好爱吃肉，能补充蛋白质。”
　　“至于这个薯饼……” 他拿起薯饼，金瞳里闪过一丝纯粹的好奇，“我是真的没尝过，想试试。”

　　沈叶璃：“！！！”

　　钱多多：“？？？”

　　空气瞬间凝固。

　　沈叶璃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捏得死紧，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抽了一下，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是么……这样……不就好了。”

　　而钱多多，看着被塞到手里的三明治，只觉得……烫手得很。

　　下班时间刚到，赵明澜便起身离开。

　　月老的传讯在他神识中泛起微光，约他在一处僻静的咖啡馆见面。

　　角落里，红伞伞面前的平板电脑泛着幽蓝的光。他将其推向赵明澜，界面显示着那位富商长女的详细资料。

　　“查到了。人就在H市，而且，”他指尖点了点地图上的坐标，“离钱多多的活动范围，相当近。”

　　赵明澜接过平板，目光扫过资料上的姓名和照片，金瞳骤然一凝。

　　“沈叶璃？”

　　“对，改过一次名儿，以前叫沈叶霜，而且，现在的她，跟游奕司给的照片，也完全不像！”红伞伞确认道，语气带着一丝玩味，“资料显示，她和钱多多是初中同学，高中同校，情谊匪浅。大学虽不同校，但仍是密友。断裂点，正在大学毕业后出国后。自那以后，所有旧识，包括钱多多，都失去了她的消息。”

　　赵明澜盯着资料照片上那张略显青涩、与如今沈叶璃判若两人的脸。

　　“换了一张脸。”他陈述，声音低沉。

　　“嗯。”红伞伞啜了口咖啡，“凡人所谓的‘整容’。皮相彻底更迭，即便是我们，若不刻意追溯本源，也难以识破。”

　　“既是挚友，改头换面，还改了名字，却避而不见。”赵明澜抬起眼，眸色深沉，“这不合常理。”

　　“确实蹊跷。”红伞伞放下杯子，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赵明澜回想起那顿晚餐时所见：“上次见面，她头顶财气呈罕见的紫金色，本应是富埒王侯之兆，却被一股浓稠的黑雾死死压制，缠绕禁锢。”

　　红伞伞挑眉：“黑雾？古籍有载，杀人越货、横征暴敛者，气运常染墨色。”

　　“不尽然。”赵明澜否定，“古时征战沙场的将领，煞气冲天，亦显黑红。二者本质不同。我如今神力不济，难以分辨那黑雾根源。”

　　他指尖轻叩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沈叶璃。改头换面，接近钱多多，却又带着被禁锢的泼天财富和来历不明的黑色气运。这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