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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2040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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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来自另一个女人的认同,她不会如此讶异。
她一直以为男人要么轻视女人的野心,要么只将其视为可利用的装饰或威胁。
可赵明澜的眼神告诉她,他是真的看到,并且……尊重。
她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的确认:“你……真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 他的回答没有半分迟疑。
沈叶璃忽然觉得有些讽刺,又有些释然,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复杂的笑:
“呵……真是不容易。能从一个男性嘴里听到这话。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就好比,男性结婚生子,在职场会被看作向上攀登的阶梯,别人会觉得他更成熟、更稳定。可女人结婚生子,反而成了一种‘不稳定因素’,别人会觉得她随时可能为了家庭离开职场,精力会被分散。”
“嗯……” 赵明澜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随即,他看着她,平静地给出建议:“所以,下次,再面对你喜欢的男性时,也请做你自己,不要刻意隐藏你的锋芒和野心。即便那个人是我。”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沈叶璃内心深处某个紧锁的盒子。
她看着他,眼神里的热切几乎要满溢出来。
沈叶璃深吸一口气,重新挂上得体的笑容,招手示意服务生结账。
然而,服务生走过来,却微笑着对她说:“女士,这位先生已经买过单了。”
沈叶璃惊讶地看向赵明澜,她刚想开口说些“说好是我请你的,这怎么好意思”之类的客套话——
赵明澜却已经站起身,平静地看着她,疏离而决绝地宣告:
“我们之间,没有因果了。机场之事,就此了结。不然,你请我,我请你,后续纠缠起来,因果便要缠身,于你于我,皆是麻烦。”
他说完,微微颔首,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没有一丝留恋。
留下沈叶璃一个人僵在原地,手里还拿着准备付款的手机,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难以置信。
……
2040年。
豪华且戒备森严的私人病院,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落在光洁可鉴的地板上。
钱多多穿着一身柔软的香槟色棉质病号服,坐在窗边的扶手椅里,身形比十年前清瘦了许多,眼神沉寂,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麻木。
阳光落在她身上,柔和的暖意,透过布料慢慢爬进她的胳膊,手背,指尖,冰冷的体温正渐渐消散。
她的主治医生,沈叶霆,三十四岁,已是国内颇具名气的精神学界新锐。一身熨帖的白大褂,气质冷峻,坐在她对面,打开录音笔和笔记本。
“钱总,我们今天继续?”他的声音温和,带着程序化的疏离。
钱多多麻木地看了他一眼,看一件家具一般:“好。”
沈叶霆翻动着之前的记录,引导着话题:“上次我们谈到,十年前,您当时任职的公司里,新来了一位名叫沈叶璃的女孩。但您似乎感觉到,这位女孩对您抱有莫名的敌意。”
“嗯。”钱多多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鼻音,算是回应。
突然,她毫无征兆地一抬手,将面前小茶几上盛着温水的玻璃杯扫落在地!
“啪嚓——!”
玻璃杯应声碎裂。
钱多多看着那一地碎片,脸上浮现出一个诡异的、带着几分天真又掺杂着冷意的笑容,缓缓说道:
“碎碎平安。”
“你,我,都平安。”
沈叶霆握着笔的手,猛地紧了一下,目光锐利地捕捉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他没有惊讶或责备,只是静静地观察着,然后在笔记本上,于“沈叶璃”的名字旁边,冷静地写下了两个字:姐姐。
钱多多将他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不由得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沈医生,还真是专业。” 她的语气充满了嘲讽,“杯子碎了,一点儿也不惊慌,就跟认定我是神经病一般,毫不吃惊。”
沈叶霆垂下眼睑,沉吟片刻,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故意调转话题,顺着她之前讲述的故事线继续推进,语气依旧平稳:
“钱总,我们回到之前。这个沈叶璃对您的敌意,让您很介怀吗?您后续有没有做出对应的事情,进行……反击?或者,她有没有在生活工作中,对您继续释放细微的恶意?”
听到这个问题,钱多多的眼神骤然变得阴森寒冷,她缓缓抬起眼,直视着沈叶霆,那目光仿佛带着层层寒意:
“沈医生,换个话题吧?”
她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
“我实在不想谈一个……已死的人。”
沈叶霆的心脏猛地一缩,但脸上依旧维持着专业的平静:“好。”
他很配合的地切换了话题,顺便按了服务铃,让人来收拾杯子碎渣。
“那我们继续说,您的前男友,赵明澜?”
一提到这个名字,钱多多却没有如他预想那般激动或悲伤,反而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发出了一阵低沉而意味不明的嗤笑,笑了好一阵,她才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和看透一切的荒诞:
“沈医生,无论我怎么描述他,说他是什么财神,有什么神力,你都不会相信,一个字都不会信,对吧?”
她身体微微前倾:
“既然如此,那我这‘病’,岂不是永远也好不了?”
她的语气陡然一转:“从我进来,我很好奇的一件事就是,你为何对我,对我这个故事,这般感兴趣?”
“送我进来的那个柳恬……到底给你这间医院,投了多少钱?”
沈叶霆沉默地看着她。
他知道,钱多多不是一般的女人。她能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社畜,爬到今天亿万家产的位置,这种从底层血肉模糊厮杀上来的人,远比那些天生富贵的人更狠,也更聪明。他从不认为钱多多是真的疯了,她或许偏执,或许沉浸在某种巨大的创伤里,但她的逻辑核心从未真正混乱过。
然而,她口中关于“赵明澜”这个神秘男人的一切,那个离奇、荒诞却又带着诡异合理性的故事,像是诱人的毒药,让他无法抗拒。
更何况,这个故事里,还牵扯到他那个……已经死去的姐姐,沈叶璃。
医院前台,接待人员正毕恭毕敬地引着一位西装革履、气质儒雅的男人走向病房区。
此人正是如今钱多多商业帝国的实际掌权者,也是对外宣称的、对她不离不弃的男友——柳恬。
“柳总,您来了。”接待人员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
“钱总最近状态怎么样?”柳恬语气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负责钱多多的护理主管连忙汇报:“钱总状态稳定多了!新来的沈医生确实厉害,几次谈话下来,钱总已经愿意开口说不少话了。这会儿沈医生正在治疗室跟钱总聊着呢,您要过去看看吗?”
柳恬脸上露出一个体贴的笑容,摆了摆手:“不必了。治疗要紧,我就不去打扰了。带我去钱总的房间看看吧,我看看她缺不缺什么东西。”
“柳总您对钱总真是没话说!”接待人员一边引路,一边奉承,“隔三差五就来探望,事事亲力亲为。有您这样的男朋友,钱总一定能尽快康复的!”
柳恬回以一个略带悲伤和无奈的完美笑容,演技无可挑剔:“希望如此。”
通过几道密码门禁,他们来到了钱多多的房间。
这是医院最高规格的VVVIP病房,豪华程度堪比六星级酒店套房。按理说,这类病房不允许存放书籍这类可能引发“危险”或“过度思考”的物品,但钱多多“身份特殊”,她拥有一整面墙的藏书。
柳恬走进房间,挥挥手让陪同人员退下。
厚重的房门“咔哒”一声关上,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柳恬脸上那副深情男友的面具瞬间褪去,变得冷静而漠然。他驾轻就熟地走到床头,那里摆放着一个制作极其精美、由金丝镂空缠绕而成的泰迪熊玩偶——这是他当初送给钱多多的礼物之一,寓意“紧紧拥抱”。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熊偶,手指在熊眼珠的位置轻轻一按一旋,一枚几乎看不见的旧纽扣监听器被取了下来。随即,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新纽扣,精准地安装回去,恢复了熊偶那看似无辜的注视。
这种小事,他本可以吩咐医院的人做,但他疑心极重,绝不假手于人。他必须亲自确认监听设备运转正常,并且维持自己“深情、细心、时常来为女友整理房间”的完美人设。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楼层不高,只在六楼。
窗外是精心设计的中庭景观,小桥流水,花草繁茂,绿意盎然。每一栋病房楼都占地广阔,宛若独立的庄园。
这里与其说是疗养院,不如说是一个极其豪华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