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总想让我破产》戗隳

18、第 18 章

　　“竞合资本”CEO办公室的灯光，在何竟抵达的第三天深夜，依旧亮着。

　　何竟扯了扯束缚已久的领带，将它彻底解下扔在一旁，昂贵的丝绸领带像条失去生气的蛇，瘫在昂贵的黑胡桃木办公桌上。他面前堆满了如同小山般的项目计划书、行业分析报告和财务模型草案。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因和纸张油墨混合的、属于“正经工作”的特殊气味，与他以往熟悉的酒精和香水味截然不同。

　　这几天，他像一头被强行塞进精密仪器的野兽，努力适应着这个由数据、逻辑和流程构成的新世界。执行助理周明效率极高，也极其刻板，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准时将需要处理的文件送来，准时提醒会议，准时询问进度，那双藏在黑框眼镜后的眼睛，似乎无时无刻不在记录着他的一举一动。

　　何欲要求的初步分析报告和工作计划，像两座大山压在他头上。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沉下心来，阅读那些晦涩的技术名词，理解复杂的商业模式，计算枯燥的财务数据。这对于习惯了直觉和冲动的他而言，不亚于一场酷刑。

　　烦躁时常如同野火般窜起，想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掀翻。但每当这时，何欲那双冰冷平静的眼睛，以及那轻描淡写的“后果自负”，就会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他瞬间清醒。

　　他不能失控。至少，不能在这里，在何欲的眼皮子底下失控。

　　他拿起一份关于“可持续能源存储新材料”的项目书，这是周明筛选后认为值得重点关注的方向之一。他耐着性子，逐字阅读。起初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但渐渐地，项目团队提出的那个关于解决电池能量密度和安全性瓶颈的全新思路，竟然真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种基于扎实技术和清晰逻辑的“创新”，与他之前追逐的数字资产泡沫截然不同。它不靠炒作，不靠运气，而是实打实地试图解决一个现实世界的难题。这种感觉很陌生，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让人安心的分量。

　　他下意识地用笔在几个关键数据上做了标记，并在旁边写下了几个疑问点。做完这一切，他才恍然惊觉，自己刚才竟然完全沉浸在了工作里。

　　这种认知让他心情复杂。一方面，他厌恶这种被何欲强行按头“改造”的感觉；另一方面，他又无法否认，当真正接触到有价值的东西时，内心深处确实会产生一丝微弱的、名为“兴趣”的火花。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响了起来，是周明毫无波澜的声音：“何总，辛联总部战略发展部的视频会议将在五分钟后开始，议题是关于集团对新材料领域的整体布局，林总监希望听取‘竞合资本’的初步看法。”

　　何竟眉头一皱。林薇？听取他的看法？这恐怕又是何欲的意思，想看看他这几天到底有没有在干活，或者，想看看他会不会在集团高层面前出丑。

　　他看了一眼自己在项目书上做的笔记，心里迅速组织着语言。他不能露怯，也不能敷衍。

　　五分钟后，视频会议准时开始。屏幕那端，林薇和几位战略部的核心成员正襟危坐。何竟出现在屏幕上时，能感觉到对方几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审视。

　　“何总，麻烦您简要介绍一下‘竞合资本’对新能源存储领域的初步研判，以及看好的具体方向。”林薇开门见山，语气专业。

　　何竟定了定神，将刚才看的那份项目书作为切入点，条理清晰地阐述了他对技术路线的理解、市场潜力的判断，以及目前存在的风险和不确定性。他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刻意藏拙，只是基于已有的信息，给出了自己的分析。

　　他注意到，在他提到几个关键的技术参数和市场数据时，林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转为认真的倾听。

　　“……所以，我认为，这个方向值得深入跟进，但需要更详尽的第三方技术验证和市场调研报告。”何竟结束了自己的陈述，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屏幕那端沉默了几秒，林薇点了点头：“感谢何总的分享，分析很有见地，我们会纳入综合评估。期待‘竞合资本’后续更详细的报告。”

　　会议结束，视频断开。

　　何竟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竟然出了一层薄汗。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比他之前在“零点”俱乐部面对市场暴跌时还要紧张。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未来，他将要面对更多这样的场合，在何欲设定的规则下，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拿起那份被他写满笔记的项目书，目光落在自己提出的那几个疑问点上。一种陌生的、想要去深入探究、去解决问题的冲动，隐隐在他心底萌生。

　　这感觉，很微妙。

　　他依旧是那个被枷锁束缚的何竟，依旧对何欲充满不甘和怨怼。但在这个透明的牢笼里，他似乎……找到了一点可以让自己暂时专注、甚至能获得一丝微弱成就感的事情。

　　这算不算是何欲的另一种算计？用责任和挑战，来磨平他的棱角，将他驯化成另一个合格的“商人”？

　　何竟不知道答案。

　　他只知道，在彻底摆脱这个牢笼之前，他必须先学会在规则之下，更好地生存，甚至……利用规则。

　　他重新拿起笔，翻开了下一份项目计划书。这一次，他的目光里，少了几分被迫的烦躁，多了几分自主的审视。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在这片由何欲掌控的商业版图上，“竞合资本”只是一个小小的角落。但对于何竟而言，这里，或许是他重新认识自己、积蓄力量的起点。

　　尽管，这起点充满了屈辱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