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总想让我破产》戗隳

17、第 17 章

　　钢笔放下那一刻，何竟感觉签下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灵魂的卖身契。餐厅里空气凝滞，早餐的热气早已散尽，只剩下冰冷的余味。他盯着合同上墨迹未干的签名，“何竟”两个字显得格外刺眼，像两道屈辱的烙印。

　　何欲似乎对他的心理活动了如指掌，但毫不在意。他收起自己那份合同，动作优雅而精准，仿佛刚才完成的只是一笔寻常的商业交易。

　　“债务和资产交割，许昭会负责跟进，一周内处理完毕。”何欲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坐在那里、眼神空洞的何竟，“今天下午，林薇会带你去‘竞合资本’的办公室，熟悉环境和团队。明天开始，你需要提交一份关于新兴科技投资领域的初步分析报告，以及未来三个月的具体工作计划。”

　　工作指令下达得清晰、冷酷，不带丝毫缓冲。何竟甚至还没来得及从签署“卖身契”的恍惚中回过神来，就被推向了下一个流程。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未退，带着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嘲弄：“何总真是效率至上，连口气都不让喘？就不怕我这个刚赔了一亿五千万的败家子，再把你的新公司也搞破产？”

　　何欲整理袖口的动作微微一顿，目光扫过来，那眼神像冰锥，瞬间刺穿了何竟强撑的虚张声势。

　　“‘竞合资本’的每一笔投资，都需要我最终审批。你的权限，仅限于寻找项目和初步评估。”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如果你连这份最基本的工作都无法胜任，那么，‘后果自负’这条选项，依然有效。”

　　“后果自负”。轻飘飘的四个字，背后是万丈深渊。

　　何竟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他明白了，何欲给他套上的，不仅仅是一个CEO的头衔，更是一个量身定做的、透明的玻璃牢笼。他拥有一定的活动空间，看似风光，但一举一动都在何欲的监视之下，任何越界的行为，都可能导致牢笼收紧，甚至彻底崩塌。

　　他不再说话，只是死死地瞪着何欲，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愤怒和反抗。

　　何欲显然接收到了，但并不在意。他转身离开餐厅，留下何竟一个人，对着满桌早已凉透的早餐，和那份决定了他未来命运的文件副本。

　　下午，林薇准时出现在老宅门口。她看到何竟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职业化的平静。眼前的何二少，穿着简单的休闲装（佣人已经将他的一些衣物从公寓取了过来），脸色依旧不好，但那双总是带着桀骜不驯光芒的眼睛里，此刻沉淀下了一些复杂难辨的东西，像是被强行压制的野火，灰烬之下仍有暗流涌动。

　　“二少爷，请。”林薇为他拉开车门。

　　车子驶向市中心另一栋顶级写字楼。辛联集团总部大厦是何欲的王国，而这里，将是何竟的“封地”——一座被严格监管的封地。

　　“竞合资本”占据了整层楼，装修风格前卫而冷峻，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员工不多，但看起来都相当精干，见到林薇带着何竟进来，纷纷投来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何总，这位就是‘竞合资本’新任的CEO，何竟先生。”林薇向一个早已等候在此的、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介绍道，随即又对何竟说，“何总，这位是您的执行助理，周明。以后工作上的具体事务，由他向您汇报和协调。”

　　周明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表情严肃，眼神锐利，他朝何竟微微躬身：“何总，您好。您的办公室已经准备好了，团队成员的资料和目前接触的项目清单也放在了您的桌上。”

　　何竟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他能感觉到，这个周明，恐怕不仅仅是助理，更是何欲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睛。

　　林薇完成了交接，便告辞离开，她还要回总部向何欲复命。

　　何竟在自己的新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办公室很大，视野极佳，装修和设备都是顶级的。但这一切都带着一种冰冷的、公事公办的气息，没有丝毫归属感。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真皮座椅很舒适，他却如坐针毡。

　　桌面上果然摆放着厚厚的资料。他随手翻开一页，是某个做人工智能医疗影像诊断的初创公司的项目简介。若是以前，他大概会嗤之以鼻，觉得不够“刺激”。但现在，他不得不强迫自己看下去，试图理解其中的技术逻辑和市场前景。

　　这是一种煎熬。他的思维还停留在数字资产市场那种大起大落的刺激中，对于这种需要耐心和细致分析的案头工作，感到本能地排斥和烦躁。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景文发来的信息。

　　【竟哥！你没事吧？听说你回老宅了？何总他没把你怎么样吧？债主那边好像突然安静了，是不是……？】

　　何竟看着这条信息，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没把他怎么样？只是把他未来可能的人生都买断了而已。

　　他没有回复，将手机屏幕按熄，反扣在桌面上。

　　目光再次落到那些项目资料上，他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既然别无选择，那就先在这个玻璃牢笼里活下去。至少，这里暂时安全，不会让他被外面的债务逼到跳楼。

　　而他心底那簇不甘的火焰，并未熄灭，只是在高压之下，被迫改变了燃烧的方式。他拿起笔，在空白纸上写下“竞合资本初步工作规划”几个字，笔尖用力，几乎要划破纸背。

　　何欲想让他做个循规蹈矩的提线木偶？

　　他偏要在这线绳允许的范围内，舞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