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琼乱玉》殷小妖

20、理由

　　隋如意侧着头，看着齐冷虹阴晴不定的表情，不知道她内心在挣扎什么。
　　“你约我出来是看你丰富的表情吗？”隋如意喝了口咖啡。
　　齐冷虹露出抱歉的神色，无奈地吐了口气，说：“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是的。你每次恋爱都让我无所适从。”隋如意点了点头。为了这位损友，她翘掉了一场业务会议，背负着随时可能被父亲指责的危险。从她的经营角度来看，今天的这场约会实在是四个字：浪费时间。可是，这又何妨呢？毕竟她们可是从高中时代变交好的好朋友呀。
　　“对不起了，明知道你忙还硬拖你出来。”齐冷虹露出惭愧的表情。
　　隋如意“哈哈”一笑，说：“你若真在忏悔就好了。放心吧。最近和上面的管理层闹别扭着，我存心不去开会的。”
　　“我谈恋爱了。”齐冷虹略带泄气的样子说着。
　　“恩，我早看出来了。”隋如意对这位外强中干的好姐妹再熟悉不过了。业务上是绝对的熟练；恋爱上就是绝对的生涩。“看来这次你投入了不少啊。换作平时，你哪会为对方心烦意乱啊。”
　　齐冷虹觉得不可思议地摸着自己发烫的脸孔，觉得自己仿佛裸露在好友面前一般。
　　“别不好意思啊，我可是很懂得看人脸色的，你这点小心思会猜测不出来嘛？”隋如意心直口快地点破女友的尴尬，“他人怎么样？也是医生吗？”
　　“恩。不过是我的下属。怎么说呢，我总觉得很不安。”齐冷虹交往的对象中通常都是和自己家世相当的世家子弟，很少有柯正恩这样的平民类型。
　　隋如意长叹了口气，说道：“齐大非偶啊。不是什么好兆头。”
　　见好友的说词和护士长的大同小异，齐冷虹更加得不知所措。
　　“如果互相只是玩玩的话，那无可厚非。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可是……冷虹，你真的只是想和他交往看看的吗？没有更深一步的打算了吗？”
　　这也正是齐大小姐一直困扰的问题，她迷惘的双眼透露出她对这段恋情的不确定。她甚至还一如既往地参加母亲为她安排的相亲宴。
　　“顺其自然吧。”隋如意中肯地说着。
　　齐冷虹端着自己的咖啡杯，却始终喝不下一口。

　　柯正恩托着下巴，看着正在昏睡的陆依雪。稳定的脉搏数，输液管里流通的营养液还很充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女孩的事那么执着。她的孱弱引发了他无限的保护欲。曾经年幼的他无法保护自己的母亲，而现在，在他拥有足够能力的时候，他的同情心和正义感达到了最高点。他放不下这个可怜的女孩。无关乎情爱，单纯地作为医生来说，他也无法对病患置之不理。
　　手机忽然振动了，在他的慌张中，才发现不过是同学聚会的通知短信。
　　无奈地低头一笑，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怎么说呢？他明显感受到齐冷虹略显冷淡的态度。而他不解的是，她对自己的忽冷忽热是为了什么？难道自己仅仅是她大小姐闲暇之余的调剂吗？光是想到这一点，就让他的心一纠。他不喜欢这样的态度，他觉得两个人是平等的交往。既然他是全心全意地投入，那么对方也应该拿出与此相符合的诚意来。齐冷虹，仿佛是一道咒语一样深深地嵌入了他心中。
　　“柯医生？”门口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柯正恩回头一看，是最近频繁来访的隋家小姐。
　　“你好。隋小姐。”柯正恩露出一抹职业惯有的笑容。
　　隋嫒浅浅一笑，他僵硬的表情转变让人觉得没有必要。见他起身，把病床边的位置腾了出来，隋嫒朝他露出感谢的笑容。
　　“冷虹呢？”隋嫒随意地提问，以前一直见到他们两位在场。可最近几次的拜访都只有一个人而已。
　　柯正恩楞了楞，才解释道：“她今天轮休，不上班。”
　　隋嫒点了点头，然后便是默默地坐在座位上，看向安睡中的陆依雪。
　　“隋小姐……”柯正恩犹豫着是不是要说出自己内心的疑惑。
　　“恩？”隋嫒抬头，看到他尴尬的神情，“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表现得这么明显吗？柯正恩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我只是好奇身为情敌，你为何会经常来探病呢？毕竟就你的身份和立场来说，实在不应该……”
　　“我想来就来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隋嫒的表情很淡定，“如果想听故事的话，就出去找个地方聊聊吧。在这儿，我怕吵到她。”
　　柯正恩看了看表，离上班时间还有段距离，便点了点头：“我带你去员工餐厅吧。那儿人少。”

　　孤独是种什么滋味？仅仅一个人吗？
　　就算在人群里，我还禁不住地感到寂寞。
　　原来谁都不爱我，甚至连我自己都变得讨厌自己。
　　我无法控制住着了魔的心智。
　　我只是……只是想要有人来爱我而已。

　　“在我看来，陆依雪只是一个寂寞的人。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如果当时，有朋友能够来劝解开导一下她，她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在简短叙述完自己同陆依雪的认识经过后，隋嫒这么说道。
　　“你只是同情她吗？”柯正恩不知道该如何去平息内心的骚动，这种说辞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少说服力。
　　或许吧。谁又知道呢？隋嫒很清楚自己只不过想要减少内心的罪恶感，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把她逼入绝境的人。
　　“不。我不同情她。我只是厌恶我自己。我也不过想要减轻自己内心的罪恶感，才会时不时地来探病而已。”她直率的回答让柯正恩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那你呢？柯医生，为何会对陆依雪的病症如此执着呢？”隋嫒反问道。
　　柯正恩一下子表情严肃了起来，变得沉默不语了。

　　“冷虹，这位是庞公子，刚刚在美国取得博士学位……”齐母非常殷勤地同女儿介绍着对面才俊的背景。齐冷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脸上保持的是一贯的冷然，偶尔才向对方投去一瞥。和以往的对象大同小异，母亲中意的不过是人家的家世而已。她忽然感觉有些疲倦，起身说道：“抱歉，我赶时间，下次再说吧。。”
　　也不管对方的反应，她自顾自地往大堂另一个方向走去。出酒店的时候与一群人擦身而过，而她却是飞快地坐上的士，扬长而去。也不给追出来的齐母挽回面子的余地。
　　人群中的一人，看着齐母因向别人道歉而堆笑的样子，脸上不觉露出沉思的表情。
　　“小柯，想什么呢？宴会厅在那边呢！”身后的老同学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着他的前行。

　　将关了机的移动电话随手一扔，忽然听到楼下的骚动，按捺不住好奇的本性，隋嫒开了门，走下扶梯，看见累得精疲力竭的大哥坐在沙发上抱怨：“该死的齐冷尉，打球那么狠，哎哟！疼死我了！”
　　“堂堂一个大男人这点痛都忍不得了？”隋母的话语里带着笑意。
　　“拜托，妈，他那挥拍的样子，谁看了都会怕他，那股狠劲哦，活似谁欠了他什么似的。”隋家大哥还在唠叨的时候，隋母却眼尖地看到了隋嫒的身影。她并没有声张，反而又接着问儿子：“他做什么那么狠啊？”
　　“那还用问，还不是情场失意嘛。”
　　隋母忍住笑，接着问：“他怎么会情场失意呢？毕竟周围女性友人那么多。”
　　“能让他动心的也就小妹一个啊。”隋家大哥看着母亲隐忍的笑意，“妈，轻点，疼！”
　　“哦，哦，知道了。”隋母偷偷地瞄了眼楼梯，却早已不见女儿的身影了。
　　隋家大哥叹了口气，说：“老妈，你这招落伍拉，小妹那么聪明，那会那么容易上当呀？”
　　“欸……”隋母叹了口气，“明明前阵子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又翻脸了呢？”不由得加重了手劲。
　　“妈！我是真的受伤好不好！齐大少的壁球打得比我好多了，他一身失意发泄完了，我可是一身伤病地回来啊！”
　　幸好是下午，又幸好二妈他们都不在，否则隋家大哥的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他那杀猪般的叫声穿透了门板，惹得隋嫒低笑不已。

　　电话的彼端是机械般的回答：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悄无声息地拒绝着别人。她究竟在做什么呢？她究竟想怎么样呢？很难想象自己也会有这么猜嫉的一天。齐冷尉看了看手中的电话机，露出无奈的笑容。
　　秘书敲了敲门，走了进来，略带意外地看着依旧是运动打扮的他。
　　“什么事？”他收拾起自己的心事，用公式化的语调问道。
　　“那个……下午的会议请您务必准时出席。”秘书被他声音中的不悦给吓到，略带恐慌地看着他。
　　“好的。我明白了。”他点了点头，毕竟他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好，那您先换衣服。我一会儿拿简报进来。”秘书迅速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