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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她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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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穿着水绿色比甲的小丫鬟连忙应声,快步走到梳妆台前,取过一面银柄的团扇大小铜镜,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递到床前。
洛锦春接过那面沉甸甸的铜镜。
冰凉的银柄触感细腻,她指尖微颤,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将镜面抬起。
光滑的铜镜清晰地映出一张少女的脸庞。
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面色因落水尚有些苍白。
一张标准的鹅蛋脸。
眉眼与她前世确有五六分相似,但更为精致。
眉毛是精心修剪过的远山黛,眼睛比她更大,是标准的杏眼,眼尾微微上扬,长睫如蝶翼般垂着,投下一小片阴影。
鼻梁秀挺,唇形饱满,但因在病中却无血色。
是好看的。
她怔怔地看着镜中人,镜中人也怔怔地看着她。
“小姐,您别吓奴婢。”
另一个穿着淡粉衫子,年纪稍长些的丫鬟见她对着镜子发呆,脸色变幻不定,忍不住开口道。
“您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奴婢这就去回禀林嬷嬷,再请太医来瞧瞧?”
洛锦春猛地回神,她缓缓放下铜镜,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抬手揉了揉额角,脸上露出一种纯粹而脆弱的茫然,声音轻软无力:
“你们……是谁?我又是谁?我好像……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头……好痛。”
穿绿色比甲的小姑娘名唤白薇,闻言脸色一白,转身就要往外跑:
“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别去!”洛锦春立刻出声制止,语气带着一丝急促,随即又放缓下来,显得虚弱又懂事。
“我只是短暂的记不起来,许是落水后的症状,缓一缓便好。
想来不是什么大事,你们细细与我说来就是,不必兴师动众,惊动旁人。”
那两个小丫鬟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充满了惊疑不定,但见主子如此说,也只能点头应下。
最终还是由那个看起来更沉稳些的粉衫丫鬟菘蓝开了口,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见洛锦春茫然地摇头,菘蓝和白薇这才彻底相信,三小姐是真的失了忆了。
菘蓝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缓清晰的语调解释道:
“小姐,您姓苑,名初虞,小字皎皎。
是怀化大将军苑正堂大人的嫡次女。
方才穿着嫁衣出门的,是您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姐,苑似兰大小姐。
您还有一位孪生兄长,名唤苑清宴,自幼便随大将军驻守边塞,习武从军。”
洛锦春——如今的苑初虞
静静地听着,将这些信息一点点刻入脑海。
怀化大将军?这是极高的武职官阶,远非她前世那个只是地方富户的洛家可比。
她适时地流露出些许困惑,轻声追问:
“阿姐成婚……这样大的喜事,爹爹和阿兄……不回来吗?”
菘蓝抿了抿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低声道:“上个月……大将军和郎君回来过一趟的,还从边塞带了许多稀罕的吃食和小玩意儿给您,您当时欢喜得不得了……您,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苑初虞沉默地摇了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锦被上的绣花。
记得?她如何能记得。
这具身体过往的一切,于她而言皆是一片空白。
菘蓝见她神情低落,连忙安慰道:“小姐莫急,许是身子还虚着。大将军军务繁忙,边关离不开人,此次回来已是皇上特恩。
郎君也是因此次立了战功,才得以随将军回京受赏小住。他们离京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再三嘱咐奴婢们要好生照顾……”
菘蓝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丫鬟清亮而规矩的通传声:“二夫人来了。”
锦帘轻动,一股清雅的百合香先于人影飘入室内。
随即,一位身着沉香色金通袖,下系墨绿杭绸马面裙的美妇人,仪态端方地走了进来。
她云鬓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套成色极佳的翡翠头面,耳坠上的水滴翡翠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光泽温润,一如她脸上那恰到好处的关切笑容。
来者正是苑府二房苑正澜的正妻,姚氏。
她身后跟着两个垂手恭立的丫鬟,姿态规矩,悄无声息。
“听说皎皎醒了,我心里这块大石才算落了地。”
姚氏声音温和,她步履从容地走到床前,自然地在丫鬟搬来的铺着软垫的梨花木扶手椅上坐下。
目光落在苑初虞脸上,细细端详。
“脸色瞧着还是弱了些,但眼神清亮了不少,这就好。”
她微微颔首,语气欣慰,“你这一落水,可是把阖府上下都惊动了。
尤其是你长姐,险些误了吉时,这份姐妹情深,着实令人动容。”
苑初虞依着礼数,微微欠身,声音依旧带着虚弱:“劳二叔母惦记了。”
王氏轻轻摆手,姿态优雅:“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身子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太医署的张太医还在外头厅上等着,若觉得不好,立刻就能请他再来诊脉。”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显关怀,又表明了家族对她的重视——
请的是太医署的太医,且人还留着没走。
苑初虞垂下眼睫,声音轻细:“多谢二叔母安排。只是觉得浑身乏力,头也昏沉得厉害……许多事,仿佛隔了一层纱,模糊得很,一想便头痛。”
“哦?”王氏闻言,眉头几不可查地轻轻一挑,随即化开为更深的担忧。
“竟是如此严重?连人和事也记不清了?”
“只觉得二叔母……甚是面善亲切。但细细回想,许多细节都混沌一片。”
苑初虞抬手,用指尖轻轻按着太阳穴,秀眉微蹙,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痛苦与迷茫。
王氏凝视她片刻,见她神情不似作伪,那苍白虚弱的样子也做不得假,这才舒缓了神色。
温言安慰道:“想是溺水受了惊,又呛了水,一时神魂未定也是有的。
不必强求,好生静养才是正理。需要什么,只管差人去我那里取用,或是回了你祖母也是一样的。”
她语速平稳,关怀备至,但紧接着,话锋似不经意地一转,如同闲话家常般问道:
“只是,好端端的,你怎么独自跑到那莲心池边去了?
那地方景致虽好,却偏僻了些,平日里去的人少,地砖青苔滑腻,最是容易失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