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麟》南窗观山

1、池中麟

　　山中那口枯井边，苔藓已经爬满了井沿。她赤着脚，从胸口引出一缕流光，那光在她掌心凝聚成水珠，晶莹剔透，映着她渐渐透明的身形。

　　“去吧。”她将水珠投入井中，声音轻得像是林间穿过的风。

　　井底先是寂静，而后忽然响起滴水之声，渐渐连绵成曲。不多时，清澈的水从井底涌出，漫过井沿，在她脚边汇成一池。她蹲下身，望着水面，不知过了多少日夜，直到水中终于有了动静——一尾小鱼悠然游过，鳞片在透过林叶的阳光下闪着微光。

　　“我先去人间，等你来。”她对着水中的鱼轻语，身影渐渐化作云烟，消散在山风之中。

　　池水涨了又落，落了又涨，那尾鱼的形状也渐渐变了。偶尔水面泛起不寻常的涟漪时，能瞥见一抹金色的龙尾，一闪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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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年后，战火席卷了赵国都城。

　　“快走！”守城将军满身血污，长剑已断，仍以身躯挡在城门处。

　　灵玉被推上马车时，怀里塞进了一枚沉重的符印。“送去晋城，”主公的声音嘶哑，“交给谢将军！”

　　马车在崎岖山路上狂奔，身后是追兵的喊杀声。忽然一声巨响，车身猛地倾斜，灵玉被甩出车外，顺着陡峭的山坡滚落。她死死护住怀中的符印，荆棘划破了她的衣衫和皮肤。

　　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

　　“搜！她跑不远！”

　　火把的光在林中闪烁，灵玉蜷缩在树丛中，屏住呼吸。忽然，最近的火把无声无息地熄灭了，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士兵们惊慌起来，黑暗中传来一声惨叫，有什么东西快速掠过林间，带着野兽的低吼。

　　“有妖怪！”不知谁喊了一声，追兵们仓皇退去。

　　灵玉勉强睁开眼，看见一双幽绿的眼睛。一头白狼叼起她的衣领，轻盈地穿行于山林之间。她意识模糊，只觉得身体在空中起伏，最后被轻轻放在一处水边。

　　池水在月光下泛着银光，水中有一道金色的龙影游弋，流光溢彩，却影影绰绰，仿佛随时会消散。灵玉的血滴入水中，丝丝缕缕地缠绕上龙身，被那光影吸收。金龙的身形顿时凝实了些许，鳞片泛起淡淡的红色，体型也长大了几分。

　　“晋城...”她迷迷糊糊地念着，“要去晋城...见谢将军...”

　　白狼轻轻舔了舔她脸上的伤口，那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水中的龙影忽然消散，化作一缕轻烟，融入了灵玉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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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后，晋城外的商道上，车队浩浩荡荡。

　　“少爷，这批东海货色，可是咱们这些年收到的最好的一批！”老管家眉开眼笑。

　　谢煜城骑在马上，笑容爽朗：“那是自然，与海商打交道，诚意最重要。”阳光照在他身上，锦衣上的金线闪闪发光。

　　家中已来信，这批珠宝已被城中首饰铺全部预定，而父母也为他定下了一门亲事。双喜临门，正是少年意气风发时。

　　车队行至山道，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少爷，前面有个晕倒的人！”

　　谢煜城策马前去，看见路边倒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连忙下马查看。那女子缓缓睁眼，声音虚弱：“小女子灵玉，前往晋城寻亲，半路遭遇兵痞，与家人失散了...”

　　谢煜城毫不犹豫：“姑娘若不嫌弃，可随我们车队同行，我们正要去晋城交货。”

　　灵玉微微颔首：“多谢公子。”

　　一路上，灵玉安静少言，但待人温和，与家丁侍女相处融洽。谢煜城偶尔与她交谈，发现她见识不凡，对各地风土人情了如指掌，完全不似寻常女子。

　　数日后，晋城遥遥在望。

　　车队在城门外停下，灵玉已换上一身家丁打扮，向谢煜城辞行：“多谢公子一路照拂，灵玉永世难忘。”

　　谢煜城笑道：“何必急着告别，我送你到亲戚家吧。”

　　灵玉摇摇头：“已经耽搁公子太多时间了。”说罢，转身走入人群。

　　谢煜城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失落。这时，夜幕已降，城中灯火初上，他恍惚看见灵玉在远处的街角向他挥手告别。可那距离，常人怎么可能一瞬间到达？他揉了揉眼睛，再望去时，街角已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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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玉在昏暗的街巷中穿行，身影如鬼魅般掠过几条长街。她停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闭上双眼，指尖泛起微光，似乎在感应什么。

　　突然，一柄长剑悄无声息地抵上了她的颈侧。

　　“不知这位仙官，来到此地，有何贵干。”身后的声音冷如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