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伪装剧本》happykuain

19、第 19 章

　　车子在破晓前最浓重的黑暗里停下。
　　引擎熄灭后，死寂像潮水般涌来。窗外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草，远处隐约可见几座废弃气象站的轮廓，像巨兽的骨骸匍匐在地平线上。
　　“暂时安全。”
　　教授的声音嘶哑，带着长途驾驶后的疲惫。他率先下车，绕到后面拉开车门，冷风瞬间灌入。
　　沈晞打了个寒颤，小心地探了探赵砚辞的额头——依旧滚烫，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教授准备的强效药起了作用。
　　她帮教授一起，将赵砚辞挪下车，搀扶着走向最近的一间还算完整的砖房。
　　房子里空荡荡的，满是灰尘和蛛网。教授从车里拖出应急包，利落地清出一块地方，铺上隔垫，让赵砚辞躺下。他接上小型制氧机，将吸氧管凑近她的口鼻。
　　“我得去检查周边，布置警戒。”教授直起身，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倦色，但眼神依旧锐利。他递给沈晞一把小巧的手枪，“拿着，防身。有动静，鸣枪为号。”
　　沈晞接过冰冷的枪，沉甸甸的，陌生而烫手。
　　她看着教授消失在门外的晨曦微光中。房间里只剩下她和昏迷的赵砚辞，以及那个散发着无形压力的应急包——里面放着从A-08身上取下的芯片。
　　她坐到赵砚辞身边的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但脑子却异常清醒。教授关于“系统”和“观察者协议”的推测，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神经。
　　她是谁？
　　如果连记忆都可能虚假，那“沈未晞”这个名字，这二十多年的悲喜，又算什么？一场精心编排的戏？
　　目光落在赵砚辞脸上。即使在病中，她的眉宇间也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倔强。
　　沈晞想起第一次在片场见到她，众星捧月，清冷矜贵。可就是这个人，会在生死关头推开她，会忍着剧痛教她用枪，会在绝境里对她说“还没到认输的时候”。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是“残次品”？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开粘在赵砚辞额角的湿发。动作很轻，生怕惊扰。触手一片滚烫，却奇异地让她慌乱的心稍微安定。
　　也许教授说的不对。也许她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遇见眼前这个人，保护她。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竟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平静。
　　天光渐亮，灰白的光线从没有玻璃的窗户透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教授回来了，带着一身寒气。
　　“周边暂时干净。”他简短地说，检查了一下赵砚辞的状况，“我们最多停留半天。必须在她高烧复发前赶到第一个中转点。”
　　他坐到桌边，打开电脑，插上那枚芯片。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严肃的脸。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破解着加密程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突然，教授敲击的动作停了下来，眉头紧紧锁起。
　　“怎么了？”沈晞心一提。
　　“芯片里的核心数据被自毁程序破坏了大部分，”教授指着屏幕，“但是……”
　　他调出另一份日志文件，眼神凝重：“这里记录了一次代号‘归巢’的紧急预案启动记录。时间，就在我们逃离密室后不久。”
　　“归巢？”
　　“意思是，当重要‘资产’失控并可能泄露核心机密时，启动最高警戒，将所有相关‘项目’……撤回或彻底清除。”教授声音低沉，“暗棘已经知道A-07还活着。初始实验室……可能正在被主动废弃或加强守卫。”
　　沈晞倒吸一口凉气。这意味着，他们不仅要去龙潭虎穴，而且这个虎穴很可能正张着口袋等他们！
　　“还有更糟的。”教授滑动屏幕，调出一张模糊的老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研究员，站在一个巨大的培养槽前。而那个研究员的脸……
　　沈晞瞳孔骤缩——那张脸，竟与教授有七八分相似！眼神里充满狂热。
　　教授看着照片，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痛苦的神情。他指着照片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标识——一个被荆棘缠绕的匕首！
　　“暗棘……”
　　“这是我。”教授的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悔恨，“很多年前，我是‘镜像计划’的创始人之一。照片里那个婴儿……就是A系列的原型体。”
　　他的目光投向昏迷的赵砚辞，眼神复杂到了极点：“而我身边那个助手……就是赵砚辞的生物学母亲，也是后来‘暗棘’内部激进派的领袖。我们因理念决裂。”
　　沈晞如遭雷击，彻底呆住。
　　教授……是创造者？赵砚辞是初代原型体的复制品？这一切的源头，竟然始于眼前这个老人，始于一场偏执的科学狂想！
　　“所以……你救她，是为了赎罪？”沈晞的声音发颤。
　　教授闭上眼，良久才睁开，里面只剩下沧桑和决绝：“是为了纠正一个错误。一个我亲手开启的……地狱之门。”
　　窗外，天色已大亮，荒原在阳光下露出苍凉的本色。
　　而沈晞只觉得，前路的迷雾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深沉、更加凶险了。
　　她看向依旧昏迷的赵砚辞，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悯和坚定。
　　无论起源多么不堪，无论前路多么绝望，她必须带着她，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