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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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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在黑暗中呼啸穿行,窗外忽明忽灭的灯光映照着沈晞苍白而脏污的脸。她蜷缩在车厢连接处的角落,拉高了外套的领子,试图隔绝周围乘客或好奇或嫌恶的目光。肾上腺素褪去后,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后怕。赵砚辞推开她时决绝的眼神,管道中激烈的枪声,还有那句“活下去”和“老地方”……像电影片段般在脑中反复播放。
“老地方”……哪里才是“老地方”?她和赵砚辞之间,何曾有过这样一个充满默契的约定地点?她们的关系始于利用和试探,充斥着谎言与表演,唯一算得上“共同”的记忆,似乎只有那个短暂停留、却经历了生死考验的西山别院。
是那里吗?沈晞的心猛地一跳。别院位置隐蔽,知道的人极少,而且刚刚经历过一次“清理”,理论上相对安全。赵砚辞在那种危急关头,最有可能指的就是一个她们都知道、且敌人暂时想不到的地方。
但万一猜错了呢?万一“老地方”是别的、只有她们两人在某个不被监视的瞬间、用隐晦方式约定的地点?赵砚辞心思缜密,不可能不留后手。
地铁到站,沈晞混在人群中下车,迅速钻进一个商场的洗手间。她锁上隔间门,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一个快没电的手机、少量现金、以及赵砚辞给她的那个伪装成口红的高压电击器。她用冷水用力搓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更清醒。
必须确认。她回想和赵砚辞相处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到关于“老地方”的蛛丝马迹。她们在别院的时间虽短,但……对了!练箭那天下午,赵砚辞教她拉弓时,曾随口说过一句:“这地方不错,清静。以后要是走投无路了,说不定还能来这儿躲躲清静。” 当时只当是戏言,现在想来,难道是一种暗示?
还有一次,在别院书房,赵砚辞翻阅一本旧乐谱时,曾轻轻哼过一段异常耳熟却想不起名字的旋律,调子有些忧伤。沈晞当时觉得奇怪,赵砚辞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这种小调?
旋律……沈晞闭上眼,努力回忆那段旋律。几个破碎的音符在脑海中盘旋。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她还是真正的“沈未晞”、沈家尚未败落时,母亲似乎也哼过类似的调子,说是流传很久的一首……江南小调?叫什么……《月下梧桐》?
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如果“老地方”指的不是别院本身,而是别院里的某个需要特定“钥匙”才能进入的、更隐蔽的空间?而这段旋律,就是钥匙?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加速。她必须去西山别院赌一把。
沈晞压低帽檐,用现金买了张不记名的长途汽车票,辗转多次交通工具,直到夜幕降临,才终于接近了西山脚下。她不敢走大路,凭借着记忆和特训时磨练的方向感,从后山一条荒废的小径摸黑上山。
别院寂静地矗立在月光下,和她离开时一样,仿佛白天的惊心动魄从未发生。沈晞没有贸然进入,而是潜伏在树林中仔细观察了将近一个小时,确认没有埋伏后,才如同狸猫般翻过围墙,落入院内。
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她没有去主屋,而是径直走向上次赵砚辞教她射箭的那片临水的平台。月光如水,洒在平台上,一切如旧。
“老地方……”沈晞低声自语,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平台、箭靶、石凳、那几株晚开的玉兰……哪里是入口?她想起赵砚辞哼唱的旋律,尝试着低声哼了出来。调子生涩,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没有任何反应。
是她猜错了?还是旋律不对?沈晞有些沮丧,靠在那株最大的玉兰树上,疲惫感再次涌上。难道赵砚辞说的“老地方”真的另有含义?还是……她根本没机会留下更多线索了?
就在这时,她的后背似乎感觉到树干某处有极细微的、不同于树皮质感的凹凸。她猛地转身,借着月光仔细摸索。在一人高的位置,树皮上有一处几乎与树纹融为一体的、刻痕极浅的印记——不是字,而是一个简单的五线谱片段,音符的位置,恰好对应着《月下梧桐》开头几个音!
沈晞心脏狂跳!她按照那个片段的音高和节奏,再次清晰地哼唱出来。
“咔哒。”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从脚下传来。平台边缘一块看似与地面浑然一体的石板,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一个向下的、仅容一人通过的阶梯入口,里面有微弱的冷光透出。
找到了!
沈晞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走了下去。阶梯不长,尽头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地下密室,空气中有淡淡的除尘剂味道。密室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储物柜,以及一套简易的通讯和监控设备——屏幕上正分格显示着别院各处的实时画面。
这里才是真正的安全屋!
沈晞快速检查了一下。通讯设备需要密码启动。储物柜里有一些应急的食物、水、药品、现金,以及……几套换洗衣物,甚至还有一套未拆封的化妆品,色号恰好是沈晞常用的。一切仿佛早有准备。
她瘫坐在椅子上,长长舒了口气。暂时安全了。赵砚辞果然留有后手。但她现在在哪里?是否安然无恙?
等待是煎熬的。沈晞不敢启动通讯设备,怕有追踪风险。她只能靠监控屏幕观察外界,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她检查了一下肩头的淤青,简单处理了身上的擦伤,强迫自己吃些东西保持体力。
系统的界面依旧一片死寂,仿佛从未存在过。这种寂静反而让她不安。那个“镜像体A-07”的影像和“协议断裂”的提示,像鬼魅般萦绕心头。赵砚辞和那个培养槽里的“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大约凌晨三点,监控屏幕中,别院主卧的窗户突然极轻微地动了一下——不是风吹,是有人从外面撬开了它!
沈晞瞬间绷紧身体,握紧了电击器,屏息盯着屏幕。
一个黑影灵巧地翻窗而入,落地无声。黑影似乎受了伤,动作有些迟缓,进入房间后,先是警惕地观察四周,然后径直走向书房的一个书架,做出了和沈晞之前类似的操作——触发机关,露出了后面的暗格。但暗格里是空的。
黑影僵在原地,似乎有些失望,随即又变得警惕起来,开始仔细检查房间,显然在寻找有人来过的痕迹。
是赵砚辞!她还活着!沈晞几乎要冲出去,但理智让她克制住。她需要确认,需要更安全的信号。
只见屏幕里的赵砚辞检查了一圈,似乎松了口气,但眉头紧锁。她走到书桌前,沉吟片刻,忽然拿起笔,在一张便签上快速写了什么,然后将其折好,塞进了桌上一个笔筒的缝隙里。做完这一切,她似乎体力不支,靠在椅子上,捂着腹部,脸色在月光下显得异常苍白。
她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沈晞不再犹豫。她启动密室一个不起眼的按钮,那是连接主卧书桌下一个隐藏通话器的开关。
“咳。”她极轻地对着麦克风咳了一声。
屏幕里的赵砚辞身体猛地一震,锐利的目光瞬间扫视全场,最后定格在书桌方向。她没有惊慌,反而像是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沈晞?”
“是我。”沈晞的声音通过隐藏扬声器传出,“你在流血。下来,这里有药。”
赵砚辞没有废话,依言触发了平台的机关,身影消失在监控中。几分钟后,密室的门被推开,赵砚辞踉跄着走了进来。她比沈晞更狼狈,衣服有多处破损,腹部简易包扎的绷带已被鲜血浸透,脸上毫无血色,但眼神依旧亮得惊人。
两人在狭小的密室里对视,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在空气中弥漫。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赵砚辞靠在门边,气息不稳地问。
“《月下梧桐》,玉兰树上的谱子。”沈晞言简意赅,快步上前扶住她,让她坐在椅子上,开始熟练地检查她的伤口,“伤到哪里了?怎么搞的?”
“腹部,刀伤,差点捅穿。”赵砚辞倒抽着冷气,任由沈晞处理,语气却带着惯有的冷静,“甩掉追兵时被阴了一下。对方是专业清理小队,不是林天宇的人,手法更老辣,像是‘暗棘’的风格。他们动真格的了。”
沈晞的手一顿。暗棘……那个制造镜像体的机构!
她撕开被血浸透的旧绷带,露出狰狞的伤口,倒上止血粉,重新包扎。动作专业利落,是那段特训的结果,也是绝境中逼出的潜能。
“我看到你留的纸条了。”赵砚辞忽然说,声音虚弱但带着一丝笑意,“‘老地方见’,猜得不错。”
沈晞一愣:“什么纸条?我没留纸条。”
赵砚辞的笑容僵在脸上。
沈晞也猛地抬头。
两人目光交汇,瞬间都明白了什么,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那张纸条……不是她们任何一个人留的!
是陷阱!有人知道这个“老地方”!有人模仿了她们的笔迹或者传递信息的方式,引诱赵砚辞前来!
几乎在同时,密室唯一的入口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锁舌被卡死的“咔嗒”声。
紧接着,一股无色无味的淡淡甜香,从通风口缓缓渗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