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作业诅咒》夜若韩

5、作文里的鬼影

　　李默老师母亲电话里的“误会”，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漾开的不只是涟漪，更是彻骨的寒意。诅咒的力量开始渗透现实，篡改认知，这比直接的死亡威胁更让人毛骨悚然。每个人都开始下意识地审查自己的言语，害怕一句无心之言，会在未知的规则下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班级人数稳定在46人，但一种无形的隔阂已经产生。周莉被送往医院，诊断结果为“心因性失语伴书写障碍”，医学无法解释，更无法治愈。她空洞的眼神成了活生生的警示。
　　新的倒计时在沉默中流逝，当它再次归零时，APP界面变成了一种老旧稿纸的昏黄色，上面甚至能看到模拟的纤维纹理。
　　【第四次作业：续写】
　　【任务：前往学校图书馆三楼过期期刊阅览室，在第三排书架最底层，找到署名‘吴小雅’的作文本。完成其中一篇未批改的记叙文《阁楼上的朋友》的续写，要求不少于800字，情节需承接上文，并给出一个合理的结局。】
　　【时间：6小时。】
　　【要求：必须在图书馆阅览室内现场完成。续写的情节，将在任务结束后成为‘现实’。】
　　【失败惩罚：你将永远成为故事的一部分。】
　　【备注：笔尖流淌的，不仅是墨水，也可能是命运。——陈老师批注】
　　“故事成真……”苏雨晴轻声念出这四个字，感到一阵眩晕。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吴小雅？我记得这个名字，”李默老师眉头紧锁，努力回忆，“她好像是几年前从我们学校毕业的学生，据说……语文成绩很好，但后来似乎出了什么事。”
　　林晓立刻抓住了关键：“陈老师批改的作文本？几年前的？为什么会在图书馆的过期期刊室？这任务本身就在提供线索！”
　　赵猛挠挠头：“就是说，我们写啥，就会发生啥？那咱写个‘鬼影被奥特曼打跑了’行不行？”
　　“备注里说了，‘合理的结局’。”林晓摇头，“陈老师对‘合理’的定义，恐怕非常严苛。而且，‘成为现实’的范围和对象是什么？是我们自己，还是……”
　　他没有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其中的危险性。如果续写的内容涉及死亡，那么被写入死亡的角色，很可能就会真的死去。
　　任务限时紧迫，没有太多犹豫的时间。林晓、苏雨晴、赵猛以及李默老师立刻动身前往图书馆。过期期刊阅览室尘封已久，空气中弥漫着纸张腐朽的味道。他们很快在指定的位置找到了那个淡蓝色的作文本，封面上用清秀的字迹写着“吴小雅，高三（七）班”。
　　翻开作文本，里面大多是高分作文，陈老师的红色批注细致而严谨。直到他们翻到最后一篇——《阁楼上的朋友》。
　　这篇作文只写了一半，停留在主人公“我”（一个内向的女孩）在自家昏暗的阁楼里，发现了一个只有她能看见、能沟通的“朋友”——一个穿着旧式校服、脸色苍白的男孩。作文在此处戛然而止，后面是空白的稿纸，没有陈老师的批改痕迹。
　　“这就是需要续写的部分。”苏雨晴拿起作文本，感受到一股莫名的阴冷从纸面上传来。
　　他们选择在阅览室最角落的长桌坐下。林晓负责分析结构，苏雨晴负责把握文风和情感，赵猛负责警戒，李默老师则试图从字里行间寻找关于吴小雅和这个故事的更多信息。
　　“这是一个关于孤独和幻想朋友的故事，”林晓低声道，“续写必须延续这种氛围，不能突兀地变成战斗或喜剧。”
　　“关键是‘合理的结局’，”苏雨晴补充，“按照前文的铺垫，这个‘朋友’很可能不是活人……结局要么是‘我’认清真相并告别，要么是……”她被自己的猜想吓得脸色发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雨晴在林晓的协助下开始动笔。他们构思的结局是：“我”最终意识到阁楼上的朋友是多年前意外死在阁楼里的一个学长亡灵，他因为孤独而滞留。“我”在恐惧和不舍中，最终帮助他完成了未了的心愿（比如找到他生前珍视的某件物品），让他得以安息离去。整个结局充满了淡淡的哀伤与释然。
　　“这样写，即使成真，也应该是一个和平的结局，不会伤害到任何人。”苏雨晴写完最后一个字，轻轻舒了口气。
　　作文本上刚刚写下的文字，墨迹似乎比正常的干得更快，而且颜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
　　就在苏雨晴放下笔的瞬间，异变陡生！
　　阅览室内的灯光开始剧烈闪烁，温度骤降。墙角阴影处，一个模糊的、穿着旧式校服的人形轮廓开始缓缓凝聚，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灰尘和霉变混合的气味。
　　“来了！”赵猛低吼一声，挡在众人身前，尽管他知道物理对抗可能无效。
　　那个人影逐渐清晰，正是一个脸色惨白、眼神空洞的男生鬼魂，与作文中描述的“阁楼上的朋友”一般无二！它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苏雨晴……手中的作文本上。
　　它缓缓抬起手，指向作文本，然后又指向窗外学校后方家属区的方向，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嗬嗬”声，似乎在急切地表达什么。
　　“它……它好像没有恶意？”苏雨晴壮着胆子说，“它是不是在指引我们去什么地方？”
　　林晓紧紧盯着鬼魂的动作：“家属区……难道那里有它‘未了的心愿’？”
　　突然，鬼魂的身影开始剧烈波动，变得不稳定起来。它脸上露出痛苦和焦急的神色，指向窗外的动作更加急促。
　　“我明白了！”林晓脑中灵光一闪，“我们的续写是‘帮助他完成心愿，让他安息’，但我们现在还没有做！故事只完成了一半！如果我们在规定时间内没有完成‘帮助’这个动作，续写的结局就无法成立，任务可能还是会失败！”
　　这就是陷阱！“故事成真”并非在笔停那一刻就结束，而是需要他们将续写的内容在现实中“演绎”完成！
　　“它指的是家属区哪一栋？”李默老师急问。
　　鬼魂的身影越来越淡，它用尽最后力气，指向家属区一栋看起来格外老旧的筒子楼的三楼窗口，然后如同烟雾般消散在空气中。
　　灯光恢复了正常，温度也有所回升。
　　“快！没时间了！”林晓看了一眼手机，距离任务截止只剩下不到一小时！
　　四人冲出图书馆，狂奔向那栋老旧的筒子楼。楼道里堆满杂物，光线昏暗。他们找到三楼对应的住户，敲门无人应答。
　　“怎么办？”赵猛急了。
　　李默老师一咬牙：“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示意赵猛强行撞门。
　　老旧的门锁经不起撞击，门应声而开。屋内陈设简单，布满灰尘，似乎很久没人住了。鬼魂所指的那个房间，是一个小小的储藏室，里面堆放着各种旧物。
　　“找！找可能是那个学长‘珍视’的东西！”林晓下令。
　　四人疯狂地翻找起来。终于在一個布满灰尘的旧木箱底，苏雨晴找到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已经失去光泽的校徽，几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笑容阳光的男孩），还有一本破损的日记本。
　　就在他们找到铁皮盒的瞬间，房间内那股阴冷的感觉骤然消失了。一道微弱的、只有他们能看见的白色光晕在房间中央一闪而过，仿佛某个灵魂终于得到了解脱。
　　几乎同时，四人的手机同时震动。
　　【第四次作业批改完毕。】
　　【完成度：46/46。（全员完成）】
　　【批语：续写情节合理，情感真挚，结局……得以圆满。文字之力，可见一斑。】
　　【备注：吴小雅同学当年因家庭变故仓促转学，此文未竟，乃陈老师一憾。今日由尔等补完，甚好。】
　　没有惩罚，也没有额外的奖励。但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们不仅完成了一次恐怖的任务，更无意中弥补了一段陈年的遗憾，超度了一个迷失的亡魂。
　　回到教室，夜色已深。林晓看着手机屏幕上陈老师的批语，若有所思。
　　“陈老师……她似乎并不只是想惩罚我们。”他轻声对苏雨晴说，“她在引导我们，去完成一些她生前未竟之事，去理解一些她未能传达的道理。”
　　苏雨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点了点头：“她也许是个‘恶魔’，但曾经……她更是一位老师。”
　　然而，没等他们细想，新的倒计时已经出现。下一次作业，又会将他们拖入怎样的命运漩涡？
　　在图书馆那个被放回原处的作文本里，由苏雨晴续写的那一页，墨迹构成的文字，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正微微散发着几乎不可见的、血色的光。
　　“故事成真”的余波，或许并未完全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