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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请君入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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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熹宁坐在水榭里,慢条斯理地剥着莲子。流萤快步穿过九曲回廊,在她耳边低语:“姑娘,周公子往藏书楼去了。”
她将一粒莲子送入口中,清甜在舌尖化开:“让他去。”
“可是……”流萤欲言又止,“老太爷的那些手稿……”
“他若真能找到,算他的本事。”沈熹宁拈起一枚白玉棋子,在棋盘上轻轻落下。
藏书楼里,浮尘在光束中静静飞舞。
周甫安指尖掠过一排排书脊,最后停在一册《河防通议》上。抽书一看,页间果然夹着一沓泛黄纸笺——正是沈老太爷关于漕运改道的原始手稿。
“周公子好手段。”
沈熹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倚在门框上,逆光的身影勾勒出纤细轮廓。
“侥幸。”他将手稿递过,“物归原主。”
她却不接:“既然找到了,就是你的。”
两人隔着满室书香对视,窗外蝉鸣忽起。
“姑娘这是在试探我?”
“我是在给你机会。”她走进来,裙裾轻扫青砖,“周公子处心积虑接近沈家,不就是为了这个?”
周甫安轻笑,将手稿放回原处:“若我说,我是为了姑娘呢?”
“这话你自己信么?”
“三分真,七分假。”他坦然迎上她的目光,“正如姑娘待我,三分防备,七分利用。”
沈熹宁终于笑了:“周公子倒是个明白人。”
次日清晨,沈熹宁正在用早膳,忽闻前院喧哗。
“姑娘!”管事急匆匆跑来,“周公子他……在院子里搭了架织机!”
她执勺的指尖微微一顿。
水榭前的空地上,周甫安正指挥小厮安装一架织机。见她来了,含笑拱手:“昨日见姑娘对织造颇有兴致,特从苏州运来此物。”
沈熹宁打量着这架精巧的器具:“周公子要改行?”
“想请姑娘看个新鲜。”
他坐在织机前,手指灵活穿梭引线。不多时,一匹锦缎渐成,上现桂花暗纹。
“这是……”
“流光锦的改良织法。”他抬眸,“若用于沈家织坊,产量可增三倍。”
沈熹宁注视着他被晨光勾勒的侧影:“条件?”
“三七分账。”他停手,“你七,我三。”
“周公子这般大方?”
“舍不得金弹子,打不得凤凰来。”
她忽然俯身,指尖掠过未成的锦缎:“我要五五。”
周甫安挑眉:“姑娘这价还得狠。”
“爱要不要。”
四目相对,他先笑了:“依你。”
织坊内,工人们围着新织机啧啧称奇。
沈熹宁仔细查验新出的锦缎,周甫安在一旁讲解技法。几个老织工听得连连颔首,目露钦佩。
“周公子这般倾囊相授,”她似是不经意地问,“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若是姑娘,”他微微一笑,“周某甘之如饴。”
她轻嗤一声,转头吩咐管事:“按新法先试织十匹。”
待众人散去,周甫安忽道:“三日后苏州有织造盛会,姑娘可愿同行?”
“周公子要带我见世面?”
“是我想借姑娘的东风。”他语气坦然,“有沈家千金在侧,谈生意总能顺遂几分。”
沈熹宁把玩着腰间玉佩:“容我想想。”
是夜,她在书房查阅账册,窗外忽传来一声轻响。
推窗见窗台置着一盏花灯,灯壁绘着精致桂纹。周甫安立于院中,负手望月。
“周公子这是何意?”
“明日中秋,”他回眸,“聊表心意。”
她提起花灯细观:“手艺倒佳。”
“家母所授。”月华浸染他肩头,“她说,桂花灯赠有缘人。”
沈熹宁凝视着他被月色柔化的轮廓,忽然道:“织造大会,我准了。”
他眼中掠过讶色,旋即化作清浅笑意:“多谢姑娘。”
“别谢太早。”她合上窗,“若赔了本,从你份子里扣。”
窗外传来低低笑声,渐行渐远。
流萤悄声问:“姑娘真要去苏州?”
“为何不去?”她指尖轻抚灯上桂纹,“这般良机,不让他多出几分血,岂不可惜?”
烛影摇曳,映亮她唇畔狡黠的弧度。
启程那日,周甫安早早候在府门外。
沈熹宁姗姗来迟,身后随着十余名仆从,俨然游春架势。
“姑娘这是……”
“既出门,”她扶着他的手登车,“总不能堕了沈家颜面。”
车帘垂落前,她回眸一瞥:“周公子若后悔,此刻还来得及。”
他含笑摇头:“求之不得。”
马车碾过长街,秋风卷入帘隙。沈熹宁倚着软垫,看似闭目养神,心下却在盘算这趟苏州行,要如何让那人心甘情愿再让一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