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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各怀鬼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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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未亮,沈熹宁便被院外账房先生的哀嚎惊醒。
“姑娘!周公子他、他把粮仓的账本都搬去院子里烧了!”
沈熹宁对镜簪上一支白玉簪,唇角微扬:“慌什么,烧的是假账。”
待她踱步至院中,只见周甫安正闲坐石凳煮茶,脚边堆着的正是她前日刚做好的那套假账。
“周公子这是何意?”她在他对面落座,自顾自斟了杯茶,“莫不是查账查出癔症了?”
周甫安抬眸,眼底笑意清浅:“我在想,沈姑娘故意留这些破绽,是在试探什么?”
四目相接,空气中似有无形刀光。
“哦?”她拈起一块桂花糕,“那周公子可看出什么了?”
“看出姑娘在下一盘大棋。”他忽然倾身向前,声线压低,“比如...故意纵容令堂兄贪墨,再借二皇子之手除之?”
沈熹宁执杯的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
“可惜,”他靠回椅背,语气惋惜,“姑娘算漏了一点——二皇子要的不只是沈峤的命,还有整个沈家。”
晨风拂得账册哗哗作响。她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忽而轻笑:“周公子这般为我沈家着想,实在令人动容。”
“不敢。”他执壶为她续茶,“不过各取所需。”
“比如?”
“比如二皇子许我的漕运副使之位。”他抬眼,目光坦荡得惊人,“与姑娘合作,利更大。”
好一个“利”字。沈熹宁终于正眼看他,这人倒将野心写得明明白白。
“既如此,”她放下茶盏,“周公子欲如何合作?”
粮仓内,沈峤正指挥下人将霉米往角落藏匿。
“动作快些!若让那丫头发觉...”
“发觉什么?”
沈熹宁的嗓音自门口传来,惊得沈峤险些跃起。
“熹、熹宁...你怎来了?”
“来看看堂兄是如何中饱私囊的。”她缓步而入,指尖在米袋上轻划,霉米簌簌而落,“去年的赈灾粮,堂兄卖了不少银子吧?”
沈峤面色惨白,强自镇定:“休要胡言!”
“需要我将买家名单念给你听么?”周甫安自她身后走出,手中册子哗啦作响,“永利钱庄的赵掌柜,可是悉数招了。”
“你、你们...”沈峤指着他二人,骤然顿悟,“你们联手算计我!”
沈熹宁轻笑:“堂兄如今才看明白?”
她转向周甫安,语带娇嗔:“周公子,你说该如何处置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周甫安配合地俯身:“全凭姑娘心意。”
“那就...”她拖长语调,见沈峤冷汗涔涔的模样,忽觉索然,“送去祠堂关着罢。”
是夜,沈熹宁在书房核对真账,窗外忽传叩击声。
周甫安立在月下,手执两坛酒。
“长夜漫漫,姑娘可愿对饮?”
她推窗,似笑非笑:“周公子要与我月下谈心?”
“谈生意。”他轻晃酒坛,“一桩能让二皇子血本无归的生意。”
烛影摇红,两人隔窗对坐。他带来的酒极烈,呛得她轻咳。
“漕运改道后,二皇子要在苕溪设卡收税。”周甫安蘸酒在窗台画图,“我们可在此处另开支流。”
沈熹宁眯起眼:“绕过关卡?”
“不止如此。”他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还要让他求着我们用新河道。”
她顿时了然:“你要在旧河道上动手脚?”
“不过让水流'自然'改道罢了。”他举杯,“天意难违。”
沈熹宁望着他被酒气熏红的眼尾,忽觉这人倒也并非全然可憎。
“周公子,”她执杯相碰,“你可真是个奸佞。”
“彼此彼此。”他轻笑,“沈姑娘装傻充愣的本事,也是登峰造极。”
月华如水,将两个各怀心思的身影投在窗纸上,竟映出几分诡谲的和谐。
三日后,二皇子驾临吴兴。
沈熹宁身着素衣跪迎府前,眼角悬着恰到好处的泪珠。
“殿下,”她语带哽咽,“民女无能,治水不力,致使苕溪改道...”
二皇子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温声劝慰:“沈姑娘不必自责,天灾岂是人力可违?”
侍立一旁的周甫安垂首躬身,掩去唇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