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半甜雪梨

5、茶烟识故

　　青烟自越窑青瓷香炉中袅袅升起，在书房里氤氲开泠泠梅香。沈熹宁搁下朱笔，目光落在那方青玉镇纸上。周甫安入住听竹轩已过旬日，这位不速之客始终恪守分寸，反倒让她心生疑云。

　　“姑娘。”流萤捧着食盒近前，“周公子今早又往苕溪去了，还向厨下要了几个炊饼。”

　　沈熹宁执箸的指尖微顿。世家子弟向来食不厌精，他倒是随遇而安。

　　“备车。”

　　苕溪畔秋风飒飒，周甫安正卷着裤腿立在浅滩中，与几个老船工比划交谈。日影透过柳枝在他周身洒下斑驳金光，那专注侧影与田园景致意外相融。

　　“此处若筑滚水坝，”他指向溪流转弯处，“既可缓和水势，又不碍舟楫通行。”

　　老船工纷纷颔首，其中一人叹道：“公子这法子，倒让老汉想起二十年前沈老太爷的提议……”

　　话音未落，马蹄声破空而至。沈峤带着家丁纵马而来，马鞭直指周甫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蛊惑我沈家佃户！”

　　周甫安从容上岸，衣摆滴落串串水珠：“峤公子何出此言？”

　　“休要装傻！”沈峤冷笑，“你们周家打的什么算盘，当我不知？”他忽然转向沈熹宁，“妹妹可知，这位周公子在汝南养着个相好的歌伎？”

　　溪畔空气骤然凝滞。

　　周甫安轻振衣袖水痕，忽而浅笑：“峤公子说的是轻烟姑娘？”自怀中取出一枚铜印，“她是我安插在汝南的暗线，专为查证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将铜印抛向沈峤：“比如，令堂暗中经营的那些赌坊。”

　　沈峤接印细看，面色霎时惨白。

　　暮色渐合，沈熹宁在书阁整理祖父遗物时，发现一册陌生笔记。牛皮封面已显斑驳，内页却密密麻麻写满治水心得。在论及苕溪改道处，有人以朱笔添就一行小字：

　　“三载春秋，终得再晤。愿以余生，共治山河。”

　　字迹清峻，与那日棋谱批注如出一辙。

　　她合上笔记，指尖在封皮轻轻流连。窗外，周甫安正提灯缓步归来，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清。

　　流萤悄声问：“姑娘，可要传膳？”

　　“且慢。”她转身取出紫檀棋枰，“去请周公子，就说……我想与他对弈一局。”

　　有些谜题，终须亲手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