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火》阿阿兜

2、是同学？

　　林唤：“我不是....”

　　不是投诉！

　　屋内俩人正剑拔弩张，女人斜靠在厨房门死死瞪着男人，男人坐在沙发上紧皱眉头，低头抽着烟，一口一口吞云吐雾。

　　门一打开，俩人胸口的气都还没消，眼里的杀气齐齐杀向林唤这个不速之客。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她觉得自己已经丢了半条命。

　　男生背靠着玄关，右腿半曲，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可是，她人都站到这里来了，怎么着今天这话也得说完再走！

　　林唤握紧手心，鼓起勇气，“不好意思，我在家里看书，你们的声音有点太大了，能不能小声一点？”

　　最后几个字都有点发飘，她咬着牙说完。

　　男人扫了她一眼，然后转过头去，继续抽烟。

　　烟灰缸里已经装满了烟头。

　　“呵”。

　　林唤话音未落，就听见男生的冷笑声从身边传来。

　　男生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挡住眉眼，看不清表情。

　　下一秒，他直起身朝她走过来，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眼底却似寒冰凛冽，“欢迎你下次再来投诉！”

　　紧接着，面前的门“咣当”一声就被关上。

　　有病啊！

　　她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想起刚刚的“闹剧”，将被子蒙头，“啊啊啊啊啊，好烦啊！”

　　转头一看时针快指向12点。

　　算了，算了，至少今晚先睡个好觉。

　　明天还得受折磨呢！

　　......

　　事实证明，这不是个好觉。

　　闹钟还没响她就醒了。

　　煮个鸡蛋，背半小时单词，走到学校刚好7点50。

　　“Hello！”有人突然从身后拍了拍林唤的肩膀。

　　一转头，是谢昕，挽住她的手臂，一脸狡黠的笑，“难道你是站在这里等我吗?”

　　林唤忍住笑，“是啊，等好久了。”

　　正午后艳阳高悬空中，整个操场就像一个巨大的蒸笼。

　　天气预报说今天最高温有34度！

　　汗水不停从大家额头上滴下来，一个个被训得头晕脑胀，只求赶紧结束这一周的酷刑。

　　教官看着他们乱七八糟的正步也要受不了了。

　　他扯着嗓子，硬生生地被气得将音调提高了一个八度，“你们看看你们在走些个什么东西？我教这么多年，从来没看见比你们走得还差的！丢不丢人！”

　　“都说了要对齐对齐，你们就从来没对齐过！干嘛，是听不懂指令还是连旁边人的动作都看不清啊！”

　　“向右转！”

　　“行了，都先别练了，都给我站好了，好好看看隔壁三班到底是怎么走的！看看人家多整齐。”

　　三班确实和他们不一样，步伐坚定，动作整齐划一。

　　而他们班走起来，不用看，就光听那稀稀拉拉的脚步声，难怪教官上火。

　　教官走过来，看向林唤身后，“最后一排第一个人出列！站到前面来！”

　　“其他人，向左转！”

　　一个清瘦的男生从队列中走出来，昂首挺胸侧对着他们，帽子挡住大半张脸，皮肤白皙，帽檐投下的阴影落在高挺的鼻梁上，棱角分明，轮廓干净利落。

　　长得还挺好看的。

　　教官指着那个男生，“你一个人，正步走！一二三四......”

　　男生长手长脚，摆臂踢腿干净利落。

　　“都给我好好看着，左脚向正前方踢出约75厘米，腿要绷直,脚尖下压,脚掌与地面平行,离地面约25厘米,适当用力使全脚掌着地,同时身体重心前移。”

　　“好，立定！”

　　“向右转！”

　　男生声音洪亮，“一、二。”

　　他一转身，偃旗息鼓的太阳重新从云层中里钻出来，展示自己的力量。

　　阳光洒在他脸上，黑色的瞳仁似乎发着亮，一滴汗水从他鬓角悄然滴下。

　　这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有些眼熟。

　　啊，这不就是前两天晚上邻居家那个超没礼貌的男生吗？

　　所以他们竟然是同班同学？

　　世界要不要这么小！

　　周陆齐视线从林唤身上淡淡扫过，看见她一脸震惊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当时一开门他就认出她了，他记性好，军训两三天了，班上的人差不多能认得个脸熟。

　　不过显然她并不认识他。

　　林唤迅速转开了视线。

　　没关系，就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了。

　　“好了，你回去吧。”

　　“是！”

　　教官环视一圈，“你们看清楚没有？看清楚就好好走一遍！别丢三班的脸！”

　　“正步走！”

　　“余光对齐！对齐！”

　　......

　　不知来来回回操练了多少遍，教官脸色终于从阴转晴，踩着点喊了“解散！”。

　　林唤双腿发软，谢昕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运动量，快赶上我之前一个星期了！”

　　“我也是。”

　　谢昕拿下帽子，撇着嘴，“还有，你看，我脸都晒黑了。”

　　林唤锤着腿，“没事，大家都黑，过两天就白回来了。”

　　“哎，你怎么一点都不黑啊？你用的什么防晒？”

　　“我没用防晒。”

　　她的生活费里没有防晒的费用。

　　谢昕一脸羡慕地看着她，“哇哦，那你真的皮肤好好，怎么晒也晒不黑。”

　　俩人挽着胳膊慢悠悠走出校门。

　　林唤注意到那个男生挎着包，双手插兜，和朋友走在前面。

　　谢昕突然压低声音，“我觉得我们班里还是周陆齐是最帅的。”

　　“谁？”

　　“就是今天上去示范的男生啊，身高至少一米八吧，皮肤还白，长得也好看。你看，就在前面！”

　　原来他叫周陆齐啊。

　　林唤看着他瘦瘦高高的背影，撇撇嘴。

　　长得再帅，性格不好也白瞎！

　　“怎么，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谢昕看着前面的背影，摇摇头，“不喜欢，虽然长得帅，声音也好听，成绩也好，但是太高傲了，冷冰冰的。”

　　“不过天之骄子嘛，高傲点也很正常。“

　　“以前我俩都在这的初中部，听说他外公和妈妈都是有名的画家，外婆是省医的医生，爸爸是我们学校高三年级的年级主任。他呢，从小遗传妈妈家的艺术基因，画得一手好画，以前经常拿奖的。成绩也拔尖，一路直升上一中。”

　　“听说还有人撞见他在校外和小混混打架，一挑五。学校里都没人敢惹他！”

　　林唤想起那天房门之后的另一面。

　　垂着眼，他低着头靠在门边，握在门上的指关节因过于用力而泛白。

　　谢昕说着说着就发现林唤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喂，林唤？怎么了？”

　　林唤这才回过神，“哦，没什么。”

　　“林唤，你会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

　　林唤被这陡转的话题吓了一跳，赶紧摇头，“不喜欢。”

　　“那你喜欢哪种？”

　　学校广播响起，是Beyond的《海阔天空》，她随口回答道，“放荡不羁爱自由那种！”

　　“黄毛那种？”

　　“嗯，我还是比较喜欢黑毛。”

　　.....

　　俩人在学校门口分开。

　　离学校不远处就有一个邮筒，绿色的漆已经有些掉色，她顺着邮筒缝隙往里看，里面的信寥寥无几。

　　也对，现在还有多少人会写信呢？

　　她握着手中的信封，不知道他会不会回信呢？

　　对于青石镇的大部分人来说，想上南城一中，首先你要成绩好，其次你家不能太穷。

　　一中不能住校，只能在外租房。而三年的房租对于镇里大部分家庭来说，是一项不小的开支。

　　她家也不例外。

　　家里张云秀经营的小卖部生意不好，父亲每个月在外打工几千块钱的工资，除了日常开销外，一部分还要给爷爷奶奶。

　　林正胜身体弱，张云秀一直想攒钱送他去学个武术，听说这样小孩子就不容易生病了。

　　所以她早就想好去七中，学费减半，住宿费全免。

　　何况七中也是市里排名相对靠前的学校。

　　只要她用百分之两百的努力去弥补那个差距，应该也不会很差。

　　班主任李老师本来想劝她，但是一想到她家里的情况，也只好摇摇头算了。

　　谁知就在填报志愿前两天，李老师突然告诉她有人愿意高中每年资助她6000元。

　　最开始她还有些怀疑，可是第一年的费用很快就打到了银行卡里。

　　转账备注上只有两个字，“加油！”

　　而这笔钱，足够她走出青石镇，走进南城一中。

　　她深吸一口气，将信塞进邮筒，像是撒进去一颗种子，祈祷它快点生根发芽。

　　“喻澍哥哥：

　　您好，我是您资助的学生林唤。十分感谢您对我的资助。这是我给您写的第一封信，暑假期间妈妈的

　　店里很忙，我帮着妈妈照顾店里，想提笔却总是踌躇，不知道如何措辞才能将我的感谢传达给您。开

　　学了，我搬到学校附近，坐在窗前，看着窗外一中的校园，总算提起笔来。

　　谢谢您，我曾经以为，无论是在哪所高中就读，只要我努力学习，我一定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可是昨

　　天我从学校面前的光荣榜路过，我看到那么多学长学姐考上京大、天大，感觉似乎自己也离这些全国

　　最优秀的大学更近了一步，我终于知道之前的想法不过是安慰自己的借口。

　　那些无数个挑灯苦战的夜里，我一遍遍刷着题，支撑我的是走出去的强烈的渴望，我比任何人都想要

　　考进一中。

　　谢谢您，让我离我的梦想更近一步，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不负您的期望。

　　祝您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

　　她戴上耳机，温柔恬静的女声从耳机里传来，是蔡健雅的《达尔文》。

　　温柔的旋律，将所有的情绪都娓娓道来。

　　适者生存，优胜劣汰的残酷的进化法则，只是相爱的人为了让爱恋永恒，想要变成更好的人。

　　“...
　　有过竞争有过牺牲
　　被爱筛选过程
　　学会认真学会忠诚
　　适者才能生存
　　懂得永恒得要我们
　　进化成更好的人
　　...”

　　过了分叉路，进入一条小道，走这边的人就少了很多。

　　周陆齐的背影出现在前方，她慢慢放慢了脚步。

　　小孩子们在小区里玩球，一不小心就踢出了界，穿过草坪，滚到了周陆齐脚下。

　　他停下脚步，轻轻抬脚就踢了回去。

　　小孩子大声地道谢，周陆齐只是挥挥手，转头就走进楼里。

　　林唤慢悠悠走到单元楼门口，五层的楼梯灯刚好亮起，又很快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