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光》玉心竹

14、窥光（14）

　　叶弛那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沚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我不喜欢。”

　　这四个字反复在她脑海里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灼人的温度。她怔怔地看着叶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夕阳的光线落在他微微泛红的耳廓上，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认真，像是要把她吸进去一般。

　　林沚甚至能看见他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随着他微微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她的心跳快得不像话，几乎要冲破胸腔。

　　“你......”林沚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她下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子，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叶弛似乎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惊到了，他别开视线，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淡，但仔细听还能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复赛要开始了，别分心。”

　　林沚心里刚刚燃起的小火苗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熄灭了大半。

　　“我知道了。”林沚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盯着自己的鞋尖，感觉眼眶有些发酸。

　　她转身要走，叶弛却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指温热，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隔着校服薄薄的布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周六的科技馆，”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别去。”

　　林沚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夕阳在他身后勾勒出金色的轮廓，让他看起来有些不真实。“为什么？”她听到自己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期待。

　　“那天竞赛组有特训。”叶弛松开手，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苏晴也会来，会讲竞赛可能出现的一些特殊题型。”

　　林沚的心猛地一沉。

　　所以，他刚才那些话，只是不想让她和宋庭轩走得太近，而不是因为……喜欢她。

　　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瞬间淹没了她。

　　“我知道了。”她重复道，这次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失落。她转身快步离开，生怕再多待一秒，就会在他面前失控。

　　回家的路上，林沚一直心不在焉。路过那家她最喜欢的奶茶店时，她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橱窗里展示的新品海报上，正好是她最喜欢的芋圆奶茶。

　　每次给她带东西，叶弛总是能精准地知道到她的口味，准确到根本不像是只相处了一个多月的新朋友，倒像是想出来很久的……家人。

　　林沚想着心里更加乱了。

　　如果他真的不在意她，为什么要记得这些细节？如果他在意，又为什么要用这种若即若离的方式对待她？

　　第二天课间，时小雨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圆圆的脸上写满了八卦。

　　“沚沚，你昨天和叶弛学长说什么了？他今天看起来心情特别差。”

　　林沚正趴在桌上补觉，闻言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怎么了？”

　　“早上我看见他在走廊里，苏晴学姐跟他说话，他理都没理就直接走了。”时小雨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苏晴学姐的脸色可难看了，我从来没见她那么尴尬过。”

　　林沚心里微微一动。是因为她吗？这个念头让她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自己。

　　或许只是竞赛压力太大了。

　　放学后，她照常和宋庭轩一起在教室准备复赛。今天他们要做一套模拟题，时间很紧。宋庭轩把电脑屏幕往她这边推了推，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推导过程。

　　“这道题计算起来还是很麻烦的，”宋庭轩眉头微蹙，“普通解法肯定会超时。我在想能不能......”

　　林沚凑过去看，两人的头不自觉地靠得很近。她专注地盯着屏幕，完全没注意到教室门被推开了。

　　叶弛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杯奶茶。当他看到林沚和宋庭轩几乎贴在一起的姿势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握着奶茶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塑料杯发出细微的“嘎吱”声。

　　“学长。”宋庭轩率先注意到他，礼貌地打招呼。

　　叶弛没有理他，径直走到林沚面前，把一杯奶茶放在她桌上：“给你的。”

　　林沚看着那杯她最喜欢的芋圆奶茶，心里五味杂陈。奶茶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显然是刚买不久。

　　“谢谢。”她小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

　　叶弛的目光在她和宋庭轩之间扫视，最后落在电脑屏幕上。他的眼神锐利得像要把屏幕盯穿：“这道题可以用……”

　　他也不等两人回应，就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开始讲解。他的思路清晰而独特。

　　“这里，”他指着屏幕上的一个关键点，“用半角公式。”

　　连宋庭轩都听得十分专注，不时点头表示赞同。

　　“学长的解法很巧妙。”讲完后，宋庭轩由衷地说。

　　叶弛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却一直看着林沚：“懂了吗？”

　　林沚点点头。她不得不承认，叶弛在专业上的能力确实出众，他的讲解总能让她茅塞顿开。

　　但此刻，她更在意的是他刚才那个充满占有欲的眼神。

　　“周六的特训，”叶弛突然说，语气不容拒绝，“你也来。”

　　林沚愣住了：“我？可是我不是竞赛组的......”

　　“我会跟老师说。”叶弛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轻微的声响，“早上八点，实验楼408见。”

　　他说完就离开了，留下林沚和宋庭轩面面相觑。

　　“看来叶弛学长很看重你。”宋庭轩合上电脑，语气平静，但林沚还是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林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叶弛的态度让她更加迷茫。

　　他到底是想帮她，还是只是因为不喜欢宋庭轩？

　　周六早上，林沚准时来到实验室。推开门，就看见叶弛和苏晴已经在了。苏晴今天穿了件淡粉色的毛衣，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她站在叶弛身边，正在和他讨论着什么，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看到林沚，苏晴的笑容淡了几分，眼神里一闪而过的不悦。

　　“林学妹也来了？”

　　“学姐好。”林沚小声问好，感觉自己的出现确实有些突兀。

　　叶弛抬起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今天她特意穿了件新买的浅蓝色卫衣，头发半扎着。

　　“坐。”他指了指旁边的空位，语气平淡。

　　实验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气氛有些微妙。

　　苏晴显然对林沚的出现很不满，但碍于叶弛在场，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时不时投来审视的目光。

　　特训开始后，叶弛讲解了几道往年的压轴题。他的思路清晰，讲解深入浅出，苏晴听得十分认真。林沚更是受益匪浅，很多之前想不通的地方都豁然开朗。

　　“休息一下吧。”讲完一个类型题后，叶弛说。

　　苏晴立刻站起身，走到叶弛身边：“叶弛，我有个问题想单独请教你。”她的声音甜美，带着恰到好处的撒娇意味。

　　叶弛看了林沚一眼，点点头：“去外面说吧。”

　　他们离开后，实验室里只剩下林沚一个人。她看着窗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种被忽视的感觉让她很难受。

　　明明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被忽视的那个，怎么现在反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林沚不敢细想，她拿出叶弛刚讲过的题又钻研起来。

　　现在的她没心情也没那么多的精力去在乎别人对她的态度。

　　热情关心也好，冷漠疏离也罢。

　　不过都是她在江城这两年时间里的过客。

　　她不属于这里，他们也不属于她。

　　过了一会儿，叶弛一个人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瓶水，自然地放在林沚面前。

　　“苏晴呢？”林沚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在意。

　　“她先回去了。”叶弛在她旁边坐下，打开瓶盖喝了一口水，“有哪里不懂吗？”

　　林沚摇摇头。她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实验室里很安静，她能清晰地听到他喝水时喉结滚动的声音。

　　“那就继续吧。”叶弛打开电脑。

　　特训结束后，林沚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她把笔记本小心翼翼地装进书包，拉链拉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

　　“我送你。”叶弛说，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

　　“不用了，”林沚下意识地拒绝，“我可以自己回去。”

　　叶弛没有坚持，但眼神明显暗了几分。他站在原地，看着林沚背上书包，动作慢得像是在等待什么。

　　回到家后，林沚收到叶弛发来的消息：“今天的笔记，我整理好了发你。”

　　紧接着是一个文件传输。林沚点开，发现里面不仅有今天讲解的内容，还有很多额外的补充资料，都是针对她的薄弱环节整理的。每一处重点都用不同颜色的标注得清清楚楚，旁边还有他手写的批注。

　　与先前的纠结不同，这次她只是淡淡的回了句“收到”后，关上手机继续做着练习题。

　　周一上学时，林沚在走廊里遇见了苏晴。苏晴看着她，眼神冰冷，像是要把她看穿。

　　“林学妹，”苏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嘲讽，“看来你很会讨叶弛欢心啊。”

　　林沚握紧了书包带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学姐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清楚。”苏晴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不过我要提醒你，叶弛和你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迟早要出国的，你最好别抱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不懂学姐在说什么，我和叶弛学长只是邻居，学姐既然喜欢他，与其在这里警告我这个无关人员，倒不如多去在叶弛学长身上下下功夫。”

　　一句话，将两人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也许苏晴说得对，他们之间确实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放学后，林沚没有和宋庭轩一起准备复赛，而是一个人去了图书馆。她需要静一静，好好想想。

　　然而她刚在图书馆坐下，叶弛就出现了。他今天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眉头紧紧皱着，连走路都带着一阵风。

　　“为什么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