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光》玉心竹

12、窥光（12）

　　日子像翻书一样过去，国庆假期很快结束。

　　秋意渐浓，附中的梧桐树开始泛黄。

　　来到江城也有一个月了，林沚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节奏。

　　她抱着刚收齐的数学作业往办公室走，秋天的太阳明明不烈，她却觉得后背有些冒汗。

　　都怪那个什么“晨曦杯”竞赛，搞得她这段日子比之前一年的高中生活加一起还要忙。

　　就连看着前排王曼那几个女生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议论她都懒得理会。

　　“沚沚！”

　　时小雨从后面蹦蹦跳跳地追上来，很自然地挽住她的胳膊。

　　“班长刚才问我，物理小组的课题你负责哪部分，他说你那块难，让你做好了给他参考参考。”

　　林沚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旁边传来几声嗤笑。

　　王曼和她新同桌正斜着眼看过来，那眼神明晃晃写着“看吧，又靠着班长”。

　　她抿了抿唇，没搭理，只对时小雨说：“知道了，我晚上整理好发给他。”

　　“班长对你课真上心。”时小雨挤挤眼睛，“昨天还特意问我你喜欢喝什么。”

　　林沚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细想，两人刚走到楼梯口，就撞见了从楼上下来的叶弛。

　　他今天穿了件白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线条好看的小臂。

　　周屿和陈桉跟在他旁边，三个人正争论着什么算法问题。

　　“弛哥，你这思路太变态了，根本不按长路出牌……”周屿嚷嚷着。

　　叶弛没理他，目光扫过抱着一摞作业本的林沚，在她微微泛红的脸上停顿了一瞬。

　　又瞥见她身边空着手的时小雨，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叶弛哥哥。”林沚小声叫他，心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自从上次在叶家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好几天都没单独见过面了。

　　“嗯。”叶弛应了一声，声音有点淡，“去送作业？”

　　“嗯。”

　　“快去吧，别耽误上课。”他说完，视线就从她身上离开，重新看向周屿他们，“那个问题，回去用回溯算法再试一遍。”

　　他就这么和她擦肩而过，带起一阵微凉的风，留下淡淡的薄荷味。林沚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再楼梯转角，心里那点小期待“啪”地破了。

　　他又变回了那个冷冰冰的叶弛学长。

　　好像之前发生的种种都是她自己的大梦一场。

　　“唉，叶弛学长今天心情不好？”时小雨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脸臭臭的。”

　　林沚低下头，长睫毛遮住眼底的失落：“可能竞赛压力大吧。”

　　她把作业本送到老师办公室，回来时却发现自己的课桌上多了本崭新的笔记本。

　　封面空白的，她疑惑地翻开，里面是工整有力的字迹，密密麻麻记录着“晨曦杯”历年经典题型的解题思路，重点还用不同颜色的笔标出来了。

　　没写名字，但她认得这个字迹。

　　是叶弛的。

　　她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刚才……是特意下来给她送这个的？

　　所以那副冷淡样子是装的？

　　是怕周屿他们再误会吗？

　　这种一会儿靠近，一会推开的感觉，让她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比解最难的数学题还让人心烦。

　　下午的物理课，林沚有点走神。

　　宋庭轩递过来一张纸条：“下课后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讨论课题？”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个“好”。

　　放学后，两人在图书馆找了个角落。宋庭轩讲题很耐心，条理清晰，林沚很快跟上了思路。

　　“你理解得很快，”宋庭轩推了推眼镜。

　　林沚不好意思地笑笑：“是班长讲得好。”

　　他们没注意到，图书馆另一头的书架后，叶弛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本书，目光却落在他们身上。看着林沚对宋庭轩露出的笑容，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书页都被捏皱了。

　　“弛哥，找你好久了！”周屿突然从后面蹦出来，“咦，那不是小之之吗？旁边那个……好像就是他们班的班长吧，听说成绩很好，之之来之前一直都是他们年级段的第一。这俩人关系看起来真好哈……”

　　叶弛面无表情地把书塞回书架：“走了。”

　　“诶？不借书了？”

　　“突然不想看了。”

　　走出图书馆，周屿还在喋喋不休：“说起来，那个小班长是不是对小之之有意思啊？我经常看见他们在一起……”

　　叶弛突然停下脚步，冷冷地看了周屿一眼：“你很闲？”

　　周屿被他看的一哆嗦，赶紧闭嘴。

　　另一边，林沚和宋庭轩讨论完课题，正好碰倒来找她的时小雨。

　　“之之，班长。”时小雨笑嘻嘻地凑过来，“一起去小卖部吗？我请客喝奶茶。”

　　宋庭轩温和地笑笑：“好啊，正好我也渴了。”

　　三人一起往小卖部走，时小雨凑到林沚耳边小声道：“班长人真的挺好的，又温柔又厉害。”

　　林沚点点头，心里却莫名地想起另一个冷冰冰的脸。

　　她甩了甩头，试图把那个身影从脑海里赶出去。

　　————

　　“晨曦杯”初赛考场外，人声鼎沸。

　　林沚捏着准考证，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平复过快地心跳。

　　旁边的同学都在紧张地碎碎念着公式。

　　“别紧张，”宋庭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就当平时考试一样。”

　　林沚点点头，深吸一口气。

　　这是她转学后第一次参加大型竞赛，说不紧张是假的。

　　考场门口挤满了人，，林沚踮着脚尖往前看，突然感觉有人轻轻碰了下她的肩膀。

　　她回头，看见一个穿着高三校服的女生。

　　女生个子很高，长得明艳动人，微卷的长发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微微挑眉，目光在林沚脸上停留片刻，又扫了眼她身边的宋庭轩。

　　“你就是林沚？”女生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意味。

　　林沚愣了一下：“我是，请问你是……”

　　“苏晴。”女生淡淡报上名字，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高三的。听说这次高二有个转学生很厉害，原来是你。”

　　林沚还没来得及回答，苏晴的目光已经转向宋庭轩：“宋学弟也来参赛？”

　　宋庭轩推了推眼睛，语气平静：“苏晴学姐。”

　　“好好考。”苏晴轻轻拍了拍林沚的肩膀，动作很随意，“竞赛和平时考试不太一样，别太紧张。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步子迈得从容不迫，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她是谁啊？”林沚小声问。

　　“苏晴，高三竞赛组的。”宋庭轩解释道，“听说已经拿到了京大的保送资格了。”

　　林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苏晴刚才说话很客气，但她总觉得那眼神里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考场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笔尖划过试卷的沙沙声。

　　题目果然很难，林沚做得有些吃力，特别是最后一道大题，她咬着笔头思考了很久。

　　就在她冥思苦想时，突然想起叶弛笔记里提到的一个解题技巧。

　　她尝试着套用进去，竟然真的找到了思路。

　　当她写完最后一笔，交卷铃声正好响起。

　　走出考场，林沚情绪有些低落，“班长你写得怎么样？我可能及格都难。”

　　“听说这种竞赛题就是这样的。”宋庭轩安慰道，“题目本来就难，能做完就很不错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在走廊拐角处，林沚不经意间瞥间苏晴正和几个高三学生站在一起说话。

　　苏晴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那笑容让林沚心里莫名地不舒服。

　　“走吧。”宋庭轩轻声说，“别想太多，等成绩出来再说。”

　　第二天课件，林沚去办公室交作业，正好听见两个老师在讨论初赛的事。

　　“着此题目出得确实难，”数学老师说，“特别是最后那道题，估计能完整做出来的没几个。”

　　“听说高三竞赛组的苏晴提前半小时就交卷了？”另一个老师问。

　　“是啊，那孩子确实厉害……”

　　林沚默默放下作业本，退出办公室。

　　她撑着走廊上的栏杆向下望，刚好看见苏晴正和几个高三的学生走在一起，言谈间神采飞扬。

　　“最后那道题其实很简单。”苏晴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只要想到用递归分解的思路，一下子就解开了。”

　　一个男生笑着接话：“对你来说当然简单，我们可是想破头都没有思路。”

　　苏晴微微一笑，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站在二楼的林沚，很快又移开了。

　　林沚低下头，快步走回教室。

　　“怎么了？”时小雨注意到她的异样。

　　“没什么，”林沚摇摇头，“就是觉得……自己和别人差距好大。”

　　时小雨拍拍她的肩：“别想那么多啦！你才转学过来多久啊，能参加竞赛已经很厉害了！”

　　放学后，林沚一个人留在教室写作业。

　　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响起考试时拿到让她绞尽脑汁的题，想起苏晴游刃有余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有些发闷。

　　“还在想竞赛的事？”

　　林沚抬头，看见宋庭轩站在教室门口。

　　“班长……”

　　宋庭轩走进来，在她前排的位置坐下：“竞赛成绩要下周才出来，现在想太多也没用。”

　　“我知道。”林沚轻轻叹了口气，“就是忍不住会想。”

　　宋庭轩看着她，突然说：“你知道吗？苏晴学姐高一的时候，第一次参加竞赛初赛就被淘汰了。”

　　林沚惊讶地抬起头。

　　“每个人都是慢慢进步的，没必要和别人比较。我们都是独一无二的。”

　　林沚怔了怔，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