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赴戎机》棠兮兮

17、回京

　　“ 西京被敌人攻入腹地！伤亡惨重！差点失守！守将擅离职守！这就是朕耗尽国库养出来的军队吗！”

　　啪的一声，金銮座上的少年帝王狠狠将手中的急报丢在大殿中
　　他一身明黄龙袍，冠冕上垂下的珠帘因为动作急切的颤动

　　“ 陛下息怒”

　　百位群臣的声音在殿中回荡，他们整齐的跪在殿中，高喊息怒

　　息怒息怒，这些大臣你争我斗时心机费尽，一到这种时候就高喊息怒

　　年轻的帝王心中只觉怒火更甚，眼中寒意浮现，恨不得将看不顺眼的人一个个杀个干净！

　　帝王一怒，浮尸千里，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他的眉头，生怕天子一个不高兴就摘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

　　“ 陛下”此时刑部主事鼓起勇气站了出来，他一身宝蓝朝服，干瘦的脸上带着在朝中浸淫许久的精明“ 陛下息怒，西京在秦胜书将军的带领下已击退敌军，现下安抚百姓，重建城池才是要紧之事啊”

　　他言辞悲切，操着一片拳拳爱国之心，仿佛西京的惨状他刚刚亲身经历过一般

　　他的眼神悄悄撇过前方的左相，他知道秦胜书是他的长子，这个时候自己冒死提出，只希望日后能让左相记住这个人情.......

　　“ 是啊陛下.......”
　　“ 臣附议........”
　　他的话引得周围几个大臣纷纷附和

　　“ 左相可有决策？”

　　帝王眼神禀洌的扫过下方的一众大臣，视线停在左相身上

　　听到帝王点到自己，左相连忙作揖，来到大殿正前方“ 西京重建刻不容缓，但西京守将沈赴擅离职守，导致敌军来袭无人将领，臣建议！将沈赴押解回京问罪！以儆效尤！”

　　左相在朝中门生众多，这次更是有许多大臣附和

　　“ 臣恳请陛下将沈赴押解回京问罪！”
　　“ 臣恳请陛下将沈赴押解回京问罪！”

　　.............

　　好好好！

　　年轻的帝王看着附和声不绝于耳，眼底寒冷似冰，他眸光攒动，看着左相，愤怒的甩袖转身坐于銮椅

　　“ 传朕旨意！沈赴作为守将，擅离职守！弃一城百姓性命于不顾！着兵部，带人即刻押解回京！边境暂由秦胜书监军！”

　　“ 陛下英明.....”
　　旨意一下，大臣们纷纷跪地

　　天子压下眼中的寒，目光久久的看着殿下跪着的大臣，眼中闪过一瞬嗜血的危险，转瞬即逝，让人捕捉不住

　　“ 沈将军，请接旨吧”

　　兵部派来的人不眠不休的远赴西京，将圣旨送到沈赴面前

　　郊外驻地烽火狼藉，他带着将士已经撤回城中

　　沈赴与一众将士还未脱下甲胄，身上都带着从战场上下来的斑斑血迹，他们单膝跪在圣旨前，好些将士刚刚包扎好，吊着胳膊，缠着纱布

　　驻守的将士成堆成堆的抬着尸体从城外运回，无数百姓蜂拥而至认领着尸体，那些人中，有些是他们的丈夫，有些是他们的儿子，百姓或抱着尸体痛哭，或悲呛的流泪，城中充斥着阴霾，耳中只听到悲痛的哭喊萦绕

　　张婶站在百姓的人群中，眼眶含泪，一夜之间头发花白，往日总是带着热情的脸好似被风霜摧残过的老媪，失了生机

　　那一堆尸体中，其中一具还有她那刚年满十八的儿子周世，此时正摆在空地上，等着认领。一身盔甲的小将早已没有呼吸，脸颊上还带着不知是敌军还是自己的血迹

　　家属们认领尸体时低低的啜泣让沈赴听得痛心，沉重的心绪像一块大石头堵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来气

　　“ 什么破圣旨！老子不接！将军好不容易带我们抵抗敌军，守住西京！凭什么说他擅离职守！”

　　周襄心中不忿，一时冲动站起身来，抽出佩刀对着传旨的大臣，却被一旁几个将士用力拉住

　　“ 周将军！周将军！不要冲动！”秦胜书奋力抱住冲动的周襄，若今日真的打了传旨大臣，那才是真真抗旨不尊，马上要掉脑袋的事

　　周襄恨恨的瞪他一眼，圣旨上还说，让秦胜书监军，暂任守将

　　军中几年，周襄也算对秦胜书熟悉，而京城不明所以的提拔秦胜书，让周襄这个平日里甚少动脑的人也闻到了一丝不对劲，是以对他毫不客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割袍断义

　　“ 什么狗屁！那日明明就是老子们中了北城的圈套！”

　　“ 周襄！”沈赴沉声的开口，阻止他再说下去

　　那日他先派了士兵去北城打探，确认北城战火凶猛，这才点了几万将士前去相救

　　没想到看见他们到来，敌军急退，丝毫不恋战

　　他亲自去城中向吴守将确认情况，不想竟听吴守将说此次敌军战事虽起得凶猛，北城却也有余力抵抗

　　沈赴心中惊惧，察觉到中了调虎离山的圈套，立马带着将士掉头回西京，却被敌军困在原地，好不容易厮杀出来回到西京，但为时晚矣

　　西京郊外的驻地失守，敌军攻到了城门口，城内的将士们拼死抵抗，死伤惨重时间，横尸遍野

　　这一手调虎离山，打得沈赴措手不及！

　　好在北城老将军抽调了几万兵前来支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狼烟燃了几日，这一仗打得艰难，算得上惨败，沈赴心中自责，难辞其咎

　　可那传信的副将早已自刎，除了军中几个亲信，没有人知道沈赴为何带军离开，为何敌袭时不在西京守城

　　死无对证！

　　“ 沈将军，接旨吧！”

　　传旨的大臣又强调了一遍，那眼中带着蔑视，仿佛对着一个临阵脱逃的将军般，不屑多说

　　“ 末将接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沈赴双手举过头顶，接下圣旨

　　“ 将军！”

　　几个亲信眼中亦带着愤怒，这旨一接，就坐实了他擅离职守的罪名了！

　　沈赴接过圣旨，深深的看了秦胜书一眼，他拉过郑渠去到一旁小声的交代着什么

　　郑渠一时睁大了眼，随后便郑重的朝他点头

　　“ 走吧大人”
　　他伸出手，带上镣铐，随人回京

　　京城中，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来往的人无不身着锦衣，世家公子斗鸡走狗，贵女们华服披身逛街嬉笑，天子脚下繁华一片

　　太阳当空，沈赴站在窗边感受着久违的热闹，京城的风不似西京那般禀洌，带着和煦的温暖，轻抚过他菱角分明的脸

　　虽然双手带着镣铐，但因为圣旨并未定下到底如何处置，他一路安静的配合，押解的人也没有过多为难

　　他们落脚在官驿，等着刑部的人来接

　　“ 给脸不要脸！”

　　一声桌子倒地的脆响从对面的酒楼传来，沈赴被声音吸引远远的望去

　　一个肥头大耳的锦衣公子，一巴掌打在女子脸上

　　那女子一身嫰黄的儒裙看得沈赴眯了眯眼，有些熟悉

　　那公子正是朝中王阁老的小儿子，王阁老老来得子，平日里对这个儿子言听计从，将他宠上了天，导致他不学无术，时常在街上看见他横行霸道，调戏良家妇女

　　过往的百姓躲在一旁，不敢上前，民不与官斗，他们只悄悄的在一旁看着热闹，只是感叹今日又是哪位可怜的女子

　　“ 来人！将人绑到我府上！小爷今日就教教你，怎么伺候人！”

　　王公子大声指挥着家丁，拉扯着女子就要将她绑走

　　那女子被拉扯得鬓发散乱，朱钗掉落，她求助的看向一旁的百姓，只希望今日有人能帮帮她

　　就那一转眼，沈赴呼吸一滞“ 徽音！”

　　她清秀的小脸带着泪痕，双眼无助而彷徨，被家丁拖扯着，瘦弱的身子无力的反抗，赫然是艾玉清的模样！

　　不顾镣铐在手，沈赴焦急的飞身而下，吓得看守的人慌忙去追，若是犯人跑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沈赴一脚一个踢开拉扯的家丁，心中愤怒

　　自艾玉清与沈赴告别已有一月，他也曾寄信到宋府，却没收到一封回信，他心中疑惑，不知宋府现下是何人做主，徽音身为宋大人的侄女在京中深宅是否会遭人欺负，可转一想，她如此聪慧，想来不会让自己艰难

　　却不想今日在这里见到，还看见她被人当街调戏！她身子柔弱，如何能反抗？

　　他一身黑衣，镣铐遮在宽袖下，直直的站在王公子面前，双眸含冰，看得王公子害怕得一抖

　　一旁的女子柔弱的跌坐在地，沈赴只看见她带着巴掌印的侧脸

　　他周身寒意四起，吓得王公子拿起家丁的佩剑颤抖的指着他

　　“ 你.....你你你.......你可知本公子是谁？”

　　沈赴嗤笑，一个养尊处优的酒囊饭袋罢了！

　　见他不屑，王公子怒从中来，提剑劈砍过去

　　“ 你找死！”王公子大喊着像是给自己壮胆，朝着沈赴冲过去

　　沈赴像看小儿一般，他久经沙场，一身武功与力气启是王公子那花拳绣腿能比？

　　沈赴旋身一脚踢中他心口，直把他踢出几米远，咚的砸在酒楼门口

　　“ 你.........”

　　王公子捂着胸口，艰难的睁眼看他，话未说完口吐一口黑血，便不醒人事

　　沈赴皱眉，他心中自有分寸，只想狠狠给王公子一个教训，并未下死手

　　“ 公子！公子！”家丁连滚带爬的前来查看，手指伸到王公子鼻尖一探

　　没........没气了........

　　“ 杀人了！来人啊！杀人了！此人当街杀人！快把他抓起来！”
　　家丁惊恐的大喊

　　沈赴细想更觉不对，他本想侧过头去看躲在自己身后的女子

　　“ 徽音？”

　　却不想衙门的人来得如此快，一群人把沈赴团团围住

　　身后的女子更是害怕的往自己身后瑟缩

　　他从未见过艾玉清这般模样，见她脸上掌印明显，开口宽慰着“别怕，我在这里”

　　“ 罪臣沈赴！你戴罪进京竟然不知悔改，光天化日当街杀人！罪加一等！来人将他与相关人等压回刑部受审！”刑部主事大义凛然，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压着沈赴与艾玉清回刑部

　　沈赴心中微沉，为何刑部来得如此快.........

　　他本想与艾玉清再说说话，却不想衙役手脚粗鲁，当着街上所有百姓的面一路将他们推搡着，带到刑部大牢将两人分隔不同的牢房关着

　　“ 你说什么！”佛珠被人用力的扯断，滴答滴答的滚落一地

　　皇后猛的站起，涂着蔻丹的指甲掐着云澹的手，一脸不可置信。

　　云澹吃痛，却不敢面露一毫，只耐心的将自己打听到的事复述一遍

　　擅离职守！当街杀人！两项罪名在身

　　不！她不相信！她记忆中的朝一哥哥清风霁月，定是小人陷害！

　　皇后不复往日慈悲，面容带着一丝狠厉“ 去查！一定要将此事给我查个水落石出！”

　　她沉声吩咐，召来外间的宫女

　　“ 准备好糕点，随我去看望皇上”

　　此事，还得看看帝王是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