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乖》艾斯比比

1、婚约对象

　　碧云邸，沈家庄园，一辆宾利缓缓从正门驶入。
　　管家微微躬身站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身前：“老爷，封先生他们到了。”
　　老爷子闻言放下手中茶杯：“准备迎客。”接过佣人递来的拐杖，由管家搀扶着向门口走去。
　　封锦瑟等司机把车停稳，便自行打开副驾的车门下了车，不等司机过来，转身为母亲打开后排车门。
　　保养得当的妇人探出半个身子从车上下来，另一边的封时续也已下车，妇人优雅，男士从容。在沈家佣人的带领下，三人向最中间那栋主楼走去，道路两旁的草坪和绿植修剪的整齐。
　　“时续。”
　　距离门口还有一段距离，远远就听见声音，封锦瑟抬眼望去，一个老爷子由人搀扶着从门口向他们走来。
　　封时续快走几步上前，在老爷子面前站定，微微欠身：“沈伯伯。”
　　叶听澜随后跟上。
　　沈老爷子微微颔首，目光在封锦瑟父母脸上轻轻扫过。“路上幸苦了。”
　　“父亲特意嘱托我向您问好。”
　　“他的心意我明白。”老爷子视线微转，落在封时续身后的身影上。
　　封时续会意，把在他身后的女儿拉到面前；“瑟瑟，来见过沈爷爷。”
　　“沈爷爷。”封锦瑟温声和老爷子打了招呼。
　　沈老爷子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眼底闪过讶异。他侧首看向封时续：“这是瑟瑟？”
　　“是。”封时续笑笑。
　　沈老爷子微微颔首，目光却仍停留在封锦瑟身上。
　　“果然是女大十八变。”他嘴角泛起一丝难得的笑意，“小时候还是个小胖墩，转眼长这么大沈爷爷都快不认识了。”
　　封锦瑟不擅长和长辈对话，听到这话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只好尴尬笑笑。
　　沈老爷子见她这样，只以为是小姑娘害羞，“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记得吗？”
　　“记得的，沈爷爷。”封锦瑟轻声应答，声音听起来很乖。
　　老爷子眼中闪过赞许。
　　“老爷，进去说吧，外面风大。”管家附耳在沈老爷子身边轻声提醒。
　　老爷子转身，封时续上前抬手虚扶，佣人见状让开，封锦瑟跟在后面，一行人向室内走去。

　　大厅内，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墙壁上挂着价值不菲的名画。
　　沈老爷子于主位落座，目光扫向身侧的管家：“沈倦和大夫人呢？”
　　管家微微躬身：“先生来过电话，今日会议重要，会稍晚一些，正在赶来的路上。”
　　“嗯。”沈老爷子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在沙发寒暄了一会儿，沈家大爷沈倦带着妻子陆月辞姗姗来迟。两人身为政要，都忙的抽不开身。
　　一番简短的寒暄问候，在佣人来说晚餐已经准备好后移步餐厅。
　　老爷子手扶拐杖：“夜旻在哪里？”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身旁的沈倦耳中。
　　沈倦脚步没停，低声答道：“昨日联系时，他说在片场，今天会赶回，方才月辞给他打过电话，没接。”
　　“哼！”老爷子冷哼一声，显然是动气了。
　　沈倦也不敢为自家儿子说话，只在心里默默祈祷沈夜旻能及时出现。
　　在餐厅坐下之后，佣人开始上菜。大人们交谈封锦瑟插不上话，她看着对面那个空位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天是沈老爷子的70大寿，和沈家大少爷有婚约的封家受到沈老爷子的邀请从香港来到京都。
　　至于为什么要提前一天，当然是因为封锦瑟今年刚好成年。她和沈家长房独子沈夜旻从小就定了娃娃亲，沈家的意思是两家人先碰个面商量一下，想在明天沈老爷子的寿宴上正式对外放出消息。
　　而现在婚约的另一位主角还迟迟没有露面。
　　菜已经上好，没有让客人等一个小辈的道理，沈老爷子沉声开口：“吃饭吧。”
　　十几分钟后，一道男声随着餐厅门口的脚步声传来：“抱歉，我来迟了。”
　　是沈夜旻，身上穿着最简单的黑T和牛仔裤。
　　他朝着空位径直走去，先向主位的沈老爷子打了招呼：“爷爷。”
　　“哼！”沈老爷子冷哼一声：“还不叫人。”
　　沈夜旻这才抬起眼，目光转向封锦瑟父母：“封叔叔，叶阿姨。”
　　“嗯。”封寄云简单点头算是回应，并未多看一眼，不满之意已含蓄表达。
　　叶听澜脸上还是得体的微笑：“夜旻。”她声音柔和，但那份笑意未达眼底。
　　“坐下吃饭。”沈老爷子沉声开口，语气听起来严厉，但细品之下，更像是一种为眼前局面收场的维护。
　　沈夜旻没在多言，在封锦瑟对面落座，椅子与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封锦瑟自始至终都在安静的吃饭，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沈夜旻在她对面坐下后，她才抬眼看过去，沈夜旻也朝她看过来，两人视线相交。封锦瑟的眼神没有多停留，淡淡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喝了一口果汁，仿佛只是出于礼仪象征性的一眼。

　　一顿饭吃的还算顺利，席间言笑晏晏，气氛融洽。
　　封锦瑟基本没怎么说话，好像于她而言，这场被家族赋予重大意义的联姻，只是一场需要安静配合的仪式。
　　饭饱后，大人们和沈老爷子去专门谈事的地方喝茶了，没叫上两位当事人。
　　餐桌上只剩封锦瑟和沈夜旻两人。
　　封锦瑟吃完餐盘里最后一口流沙奶黄包，看了一眼还坐在她对面的人，不明白他怎么还不走，明明已经吃完了，一只手支着下巴在那看手机。
　　轻擦了下嘴角，喝口水，她打算去外面透透气，刚站起身就被叫住了。
　　“封小姐，方便聊聊吗？”沈夜旻手还支在下巴上，手机已经没看了，在指尖和桌面轻点着，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看向封锦瑟。
　　封锦瑟抬眼看过去，对视几秒，她轻点了下头：“嗯。”
　　跟在沈夜旻身后绕过客厅出去。封锦瑟看着走在前面那个欣长的背影，视线聚焦在某一处，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前面的人停下，她才回过神。
　　面前是被精心打理过的花园，典雅开阔，园中一草一木皆非凡品。看得出主人每日都在这倾注大量心血，旁边还有一个可供休憩的秋千。
　　他们之间离的有些距离。沈夜旻手上拿着烟盒，抽出一根刚要点上，又偏头问了下：“介意吗？”
　　“嗯。”
　　沈夜旻淡笑一下点了点头，把放在嘴边的烟收了回去。转过身看着封锦瑟：“订婚的事情，爷爷应该是想要借明天的寿宴正式放出消息，我暂时还不想公开。”
　　封锦瑟闻言怔了一下，看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转瞬便明白了。
　　沈夜旻，新生代顶流idol，Apex男团的门面担当，拥有令人过目难忘的精致五官与独特气质，舞台表现也堪称一绝，自出道以来，对外一直维持着单身人设，这个时候曝出他订婚的消息，恐怕会在粉丝圈掀起惊涛骇浪。
　　封锦瑟本以为沈夜旻叫她出来会拒绝这场联姻，结果他只是说暂时不想公开订婚的消息。
　　封锦瑟抬眼看着他点了点头。
　　沈夜旻见她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你怎么这么听话啊。”不管是要和他订婚，还是他说不想公开订婚的消息，她都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
　　封锦瑟看着那抹笑，没说话。
　　沈夜旻说完便转过身去了，好像也没有想要听封锦瑟回答。
　　过了一会儿，在安静的空气中才响起封锦瑟的声音。
　　“为什么不拒绝？”娃娃亲什么的，在封锦瑟看来，只要沈夜旻不想，他有一百种方式方法拒绝这场联姻。
　　沈夜旻闻言转过身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那封小姐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封锦瑟也没回答。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谁都没有开口。
　　最后是沈夜旻率先移开了视线，他朝着封锦瑟的方向走来，嘴角又露出了刚刚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只是订婚，又不是结婚，封小姐你说对吗？”
　　封锦瑟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然后停在她身侧一步之外的地方，微微偏头，温热的呼吸拂在她的耳廓。
　　“更何况...”沈夜旻的视线落在封锦瑟白皙修长的侧颈，不疾不徐地开口：“封小姐现在还很小。”
　　那声音压的极低，每个字都擦着气息而出，顺着耳廓往深处钻。
　　沈夜旻很快就偏开头，低低的轻笑一声便迈步往前走了。
　　“我去和爷爷说，封小姐有兴致的话可以逛逛老头子的花园。”
　　封锦瑟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没有回头。
　　“不小，成年了。”她低声喃喃。
　　视线落在那个秋千上，她走过去坐下。
　　脚撑在地上，身体随着秋千轻轻晃动，脑子里渐渐浮现出一些小时候的画面。

　　六岁的时候，她跟着爷爷封寄云还有奶奶来过沈家，那是沈夜旻奶奶60岁的生日。
　　沈夜旻的奶奶比沈爷爷要大两岁，两人也是家族联姻，沈夜旻的奶奶是高官之女，她记不清长什么样了，只记得是一位很礼貌但不怎么爱笑的老妇人。
　　那时候的沈爷爷时任战区司令，整个人看起来严肃不苟，小小的封锦瑟很怕他。她那时怕生不爱说话，和谁都不亲热，也不和宴会上的其他小孩子玩，整场宴会都安静地跟在封寄云身边。
　　在那场宴会上，她第一次见到了沈夜旻。
　　那时候的沈夜旻应该已经11岁了，他那时在同龄人中就已经很高。穿了一套复古的黑色欧式西服，搭配白色的领结，灰粉色的暗纹马甲，胸前别着白色的胸花，精致又优雅，通身散发着被富贵浸润出的矜贵与疏离。
　　沈老爷子带着沈夜旻过来的时候，封锦瑟攥紧了封寄云的衣角。
　　“你好，我是沈夜旻。”
　　被那双乌黑瞳仁望住的时候，封锦瑟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她好像被自己的心跳声吓到了。没有回应沈夜旻，转身就往封寄云的怀里跳，要封寄云抱，就是不肯多看一眼沈夜旻。
　　封寄云无奈，自己的孙女自己宠，还是把她抱进了怀里。
　　沈夜旻走后，她把头埋在封寄云的肩膀上，封寄云以为是她困了，其实她一整晚都趴在封寄云的肩头偷偷看沈夜旻。
　　她看到有很多漂亮的小孩去找沈夜旻，他会给他们拿漂亮的小蛋糕，有女孩凑到他耳边说了什么，她看到沈夜旻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那天回去以后，封锦瑟在自家镜子面前站了半天。再也不吃她喜欢吃的小蛋糕和零食，买了很多小一码的漂亮小裙子，她告诉叶听澜不吃就会变瘦，就会变好看，她也要和别的小女孩一样漂漂亮亮的。
　　但其实那时候的封锦瑟只是因为早产，在婴儿培育箱里呆了两个月，后来她小时候经常生病，很长一段时间都呆在医院。
　　又是封家小儿子的第一个孩子，封家人心疼的不得了，每天各种营养餐加上长期药物治疗，导致她小时候比较胖。
　　封家人把她保护得很好，她也鲜少有和外界交流的时候，幼儿园也没有上过，都是私人家教老师来家里上的课，就导致她不怎么爱说话，有些怕生。
　　她意识到自己胖是在六岁上一年级的时候，班级里很多小孩子都说她胖，不爱和她玩，她本来觉得没什么，反正她也不喜欢那些小孩。
　　但是她在宴会上见到沈夜旻过来的时候，她害怕了。
　　她怕沈夜旻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她胖不喜欢她，所以她转身不想让沈夜旻看到她的样子。
　　那些小孩围着沈夜旻和他一起玩的时候，她嫉妒了。
　　她想：“那是她的人，爷爷和妈妈他们都说了，等她长大以后，沈夜旻要娶的是她，所以他不可以和别的女孩子贴的那么近还笑了。”

　　不言而喻的会面结束，从碧云邸离开的宾利车上，叶听澜优雅地交叠着双腿，偏头问封锦瑟：“怎么样？”
　　封锦瑟在看手机，头也没抬：“什么？”
　　“沈夜旻啊，你今天也看到了，他那样怠慢你。”叶听澜顿了顿又说：“你要是不想，让你爷爷出面解除婚约就是了。”
　　她语气淡然，她们封家屹立香江数十载，早在上世纪就扎根香港，无论是中环的摩天大楼，还是半山之上封家祖宅的风水格局，权利与声望都是香江巨掣。
　　封家的千金，她的独生女儿，不需要忍受旁人一丝一毫的轻慢。
　　封锦瑟闻言，打字的手一顿，不明白自己的妈妈是怎么得出沈夜旻怠慢她这个结论，她偏头看着叶听澜：“没有的事，妈妈，你别担心。”
　　叶听澜看着自己女儿没有一点波澜的侧脸，又看向坐在前方的封时续：“你说话啊，你女儿你管。”
　　坐在副驾的封时续，腿上还放着电脑在处理工作，头都没抬：“你别操心了，瑟瑟心里有数。”
　　封锦瑟对着叶听澜笑了笑，叶听澜简直要被这对父女气笑，转头不说话了。
　　封锦瑟看她一眼，心想晚上爸爸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