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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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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艺术中心,《时光的印记》展览开幕当晚。
灯光柔和,聚焦于一件件承载着岁月与故事的珠宝。
人流穿梭,低语与赞叹交织。
林若音穿着一身简洁的银色缎面长裙,颈间戴着一枚她自己设计的、造型极简的铂金羽毛项链,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宾客之间,介绍展品,应对媒体。
展览虽因许景明的临时变故而调整了策略,但她紧急拜访并成功邀请到的另外两位退隐大师的压轴作品,依然赢得了满堂彩。现场反响热烈,比她预想的还要好。
就在她刚送走一位重要藏家,微微松了口气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入口处的阴影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悄然显现。
徐加没有带任何人,独自一人站在展厅入口的廊柱旁,几乎与深色的背景融为一体。他穿着再简单不过的黑色毛衣和同色长裤,外面随意套了件深褐色的羊绒外套,像是刻意收敛了所有锋芒,只留下一身洗练的沉静。
他没有看向她,而是微微仰头,专注地端详着墙面上一幅放大的、关于传统珠宝镶嵌工艺的细节图解。侧脸线条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长睫低垂,掩去了眸中可能泄露的情绪,那姿态不像来势汹汹的对手,更像一个沉浸在艺术氛围里的纯粹观者。
然而,即便如此低调,他周身那股挥之不去的、冷峻而强大的气场,依然像一块投入水中的暗礁,无声地改变了展厅局部的能量流动。偶尔有敏锐的宾客注意到他,先是疑惑,随即认出,眼中闪过惊诧,却在他那份生人勿近的疏离感中,不敢轻易上前打扰。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只是万千观众中的一员。
林若音稳住呼吸,告诉自己不必在意,可目光却又因为徐加前往的方向产生了波动。
徐加朝着展厅某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移去。
那里陈列的不是价值连城的古董,也不是大师新作,而是一件被单独放置在独立玻璃展柜中的作品,一条名为“流金岁月”的18k金手链。链身由无数细小的、不规则的金色叶片串联而成,每一片叶子的纹理都略有不同,象征着岁月流转中每一个独一无二的瞬间。
这是林若音大二那年,在学院年度设计展上获得金奖的作品,也是她和徐加在一起之后,完成的第一个作品。
它的设计、打磨、完成的整个过程,都浸满了他们热恋时最甜蜜的时光。
他甚至在她熬夜打磨叶片时,陪在狭小的工坊里,就着昏黄的灯光,为她画过无数张速写。
徐加的脚步停在了这个展柜前,他低头凝视着柜中那条在射灯下泛着温润光泽的手链,目光深沉难辨。
林若音走到他身侧,声音平静无波:“没想到你会来。”
徐加停顿了一瞬,但目光并未从手链上移开。
“路过,顺便看看。”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他忽然极淡地笑了一下,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嘲弄,“流金岁月,我记得这个名字是我起的。”
他的目光终于转向她,深邃的眼底像结了冰的寒潭,清晰地映出她瞬间微变的脸色。
他微微倾身,距离拉近,他身上清冽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声音压低,带着某种危险的磁性,“实体艺术就是这样,无论当时被赋予多少意义,时过境迁,也会失去温度,终究也不过是躺在展柜里,供人凭吊。就好像……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一样。”
她强迫自己迎上他冰冷的目光,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才维持住声音的平稳:“徐总看待事物的角度,是不是有些太偏执了。时过境迁,温度会散。但正因为它能穿越时间躺在这里,恰恰证明了有些东西,不会随着温度消失就失去全部意义。至少,它真实地存在过。”
徐加盯着她,眼底翻涌着黑色的浪潮,那里面有恨,有怒,或许还有别的,更复杂的东西。
就在这时,林若音手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是陆延的名字。
徐加也看到了那个名字,他嘴角那点冰冷的弧度彻底消失,眼神沉郁得吓人。
“接吧。”他侧过身,一脸不打扰,冷声道。
林若音深吸一口气,同样侧过身,按下了接听键。
“若音,”陆延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烦躁和歉意,“抱歉,我这边临时出了点状况,展览我可能赶不过去了。”
林若音:“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陆延似乎犹豫了一下:“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延世资本谈好的项目出了点岔子,我得在这边盯着处理。电话里说不清。等你展览结束,晚上见面再聊。”
林若音:“好。那你先处理,别着急。晚上再聊。”
她挂断电话,转过身时,徐加依旧站在原地,姿势未变,但周身的气压仿佛更低了。
虽然林若音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但他还是清晰地听到了她的每一句话。
晚上再聊。
徐加的眉宇骤然拧紧,脸上不带丝毫暖意。
就在这时,展览负责人过来轻声提醒:“林总,媒体都在采访区等候了。”
她看向徐加。
“去吧。”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林若音转身离去,徐加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穿过人群,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展厅尽头。
他垂眸,最后看了一眼玻璃展柜里那条流金岁月手链,转身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展览现场。
……
夜深,陆宅。
林若音回到家时,陆延正窝在客厅沙发里,对着笔记本电脑眉头紧锁,手边还放着半杯没喝完的威士忌。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回来了?展览顺利吗?”他扯出个笑容,试图显得轻松。
“嗯,很顺利。”林若音放下手包,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你那边怎么样?”
陆延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最近可能是水逆。延世资本那两个项目黄了,几家店也麻烦,检查没完没了。”他语气里更多的是烦躁和挫败,倒没有电话里那么惊慌了。
说完,他看向林若音:“不过你放心,我能处理。”
林若音看着他眼中那点倔强的光,沉默了片刻。
陆延做这些副业,是为了证明自己离了家族的招牌,也能成事。
林若音尊重他想要独立解决问题的意愿。
“好。”她点点头,声音平和,“需要的时候,随时开口。”
陆延笑了笑:“知道啦,林总。你快去休息吧,今天够累的。”
林若音起身,走向自己的卧室。陆延也合上电脑,走向走廊另一头的主卧。
两扇门轻轻合上,宅邸恢复了寂静。
接下来的几周,陆延确实在努力自己处理。
但他显然低估了对手的决心和手段。
延世资本不仅丢了项目,之前谈好的几个投资人也陆续撤资。他入股的那几家店,在整顿后重新开业,客流量却莫名其妙锐减,同时不断有新的顾客投诉和负面测评出现在各大平台,内容精准打击,直指软肋。
他那个“青年艺术扶持计划”更是彻底没了声量,在另外一场横空出世、声势浩大的全球奖项对比下,像个无人问津的草台班子。
麻烦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陆延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身上常带着烟酒气。
林若音看在眼里,起初依旧保持着观望。直到一天深夜,她听到陆延在书房里对着电话低吼,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愤怒和无力感:“……最短的时间,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一次是巧合,两次是意外,次次都冲着我来?”
她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东西摔落的声音。
第二天,她动用了自己的人脉和资源,开始深入调查这些看似孤立事件背后的联系。线索零散,指向却惊人地一致,资金流向、舆论引导、资源截断……最终都隐隐约约与一个名字相关联:墨核。
是徐加。
发生的一切不只是商业竞争,而是带着强烈的个人情绪。
他在针对陆延。
终于,林若音无法再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