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辞》鹿濛

19、第19章 火山口湖

　　“好了。”冷环汐回完了最后一条消息，“原三遥那边正在等着我们了。”

　　“那好，你们抓住我的手。”莫漪风向几人伸出右手。

　　“嗯？”盛璇皱了皱眉，“我记得陈桑旭进行空间转移是不需要身体接触的，你这个和他的有什么区别吗？”

　　“本质上没多大区别，空间转移的法术都大同小异，当然我想我应该会比旁人快一点，而且，”莫漪风微微歪头，笑了一下，“我喜欢这样。”

　　“好吧。”盛璇耸耸肩，还是向前握住了莫漪风的右手。

　　此时在距离灵都千里之外东海之南，寻之宫水上部分的码头处，原三遥正在码头的长椅上坐着，距离刚才冷环汐发来“马上到！”消息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钟。

　　下一秒，仿佛有风吹过的声音，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地面上瞬间出现了五个人。

　　原三遥立刻抓起手边的钥匙迎了上去，问冷环汐道：“怎么来了这许多人？”

　　“也没有很多吧，我和入心职责所在，是肯定要跑这一趟的，”冷环汐道，又指了指莫漪风和罗溪亭，“这位是顺手送我们一趟的，这位是——”

　　“没去过束环沙漠，想长长见识。”罗溪亭抢过冷环汐的话头说道。

　　“长见识啊，想法不错，希望你能有所收获。”原三遥笑了一声，抬手一指码头里停靠着的一艘潜水艇，“船在那边，你前几天联系我的时候就准备好了，一直等着你呢，现在就出发吗？”

　　“看这样子，大总管是要亲自送我们过去吗？”冷环汐笑问。

　　“那肯定啊，”原三遥率先跨出一步，随手招呼他们进潜水艇，“星环还在那边呢，这最后一次我肯定是亲自去一趟，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这潜艇名为企鹅王冠号，整体呈黑灰色，舰长六十米，宽八米，高八米，船身被涂装成一只俯趴企鹅的花色，企鹅头顶上的舱门位置还装饰着王冠造型的栏杆。几人进入潜艇后，原三遥便操纵潜艇准备下潜。

　　罗溪亭问：“为什么要用这个呢，你不是能直接传送过去吗？”

　　原三遥点了几下浮空屏，进行注水确认，头也不抬地说：“我是能带你们传送到峡谷口，但你们不是还要下火山口湖要用到潜水艇吗，索性就直接从这里开始下潜了。”

　　“峡谷口，是指丹蒂斯大峡谷吗？”

　　“肯定啊，不然还能是哪？”冷环汐没好气地说，“整个绝径天途只有峡谷口那一条路，这是最优解，也是唯一解。”

　　“那要多久能到？”

　　原三遥瞟了一眼导航的预计时间：“大概要四个小时。这艘潜艇是观光用的，速度不是最快的一个，但别的都有任务出去了，所以暂时只能用这个了。”

　　冷环汐摆摆手：“没什么，已经比我预计的时间早了两天，也不差这几个钟头的。”

　　“啊？那不就是说这四个小时我们只能待在水下了？”

　　“对啊，你说得没错。”冷环汐白了罗溪亭一眼，“这可是你自己要来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没说后悔啊，只是感慨一下罢了，毕竟我还从没到过深海呢。”

　　“那你好好看看吧，八成你这辈子也就这一次机会了。”冷环汐说着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还没顾上问，怎么就你跟过来了，那个顾归鸿呢？”

　　“哦，他说要回雪山，不是忙着你们交代的任务吗，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哦，那看来就你是个闲人啊！”冷环汐取笑他道，“不过先说好，既然是你自己要跟过来的，那中途可别打退堂鼓。”

　　“嘿，那肯定啊，看不起谁呢！”

　　几人说话间，企鹅王冠号已经注水完毕开始下潜。盛璇和云烟趴在内壁上，正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注视着外面的景色，一开始借着折射下来的天光还能看到一些，但随着潜艇的下降，天光越来越暗，到后来就只能看到探照灯的光线了。

　　原三遥本就是个大忙人，只在行程前期操作了几下控制台，等自动驾驶开启后便不再多管，转而去处理自己的事务了，罗溪亭倒是对控制台挺感兴趣，询问之后便自行摸索起来。此时已接近深夜，因海域的航行还算平稳，几人在潜艇这种密闭空间里很快就感到困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罗溪亭正昏昏欲睡，忽觉潜艇一顿，似是停住了，猛地惊醒过来。他正欲询问原三遥，只见对方转了一下座椅就嗖地一下滑了过来，极为迅速地按了几个按钮就又转回去了。

　　“到峡谷口了，”原三遥解释道，“准备排水上浮，等一下就好。”

　　“不能直接开进去吗？”罗溪亭问。

　　“能，但权限要在这里交接。”原三遥回答道，“虽说我一个人出舱就够了，但你们没来过这儿，也许会想出去看看。对了，这里跟灵都的气候可大不一样，现在外面很冷，出舱记得穿衣服，那个柜子里有外套。”

　　企鹅王冠号浮出水面后，王冠底座的圆形舱门打开，几人跟着原三遥顺着爬梯上来，终于看到了被称之为“绝径天途”的巨型冰壁。

　　十七年前，迦南领楚烨因不服中央厅的管辖而结成环界阵，以如今绝径天途所在的纬度线为界，硬生生劈开了星球裂土而去，在那之后因为大地的分裂，地下的岩浆随之涌出，眼看着就要祸及东海。东海主神叶之微与南海主神谭桓合力拦下了岩浆的蔓延，将其困在切面上，雪神阴若望沿着切面边缘竖起一圈巨大的冰壁如高墙一般围住了岩浆，之后又在叶之微和谭桓的努力下将岩浆熄灭化为焦土，剩下的则聚拢在一起形成了火山。经此一役后谭桓和阴若望皆是灵力耗尽而亡，叶之微虽然保住性命但亦是元气大伤，一直在寻之宫闭门修养，直至今日都没有恢复过来，所以这些年才将寻之宫的大小事务都全权委托给大总管原三遥管理。

　　“哇哦，”罗溪亭首先出声，他扶着王冠形状的栏杆，仰头看着连绵不绝的冰壁，虽然时间是凌晨两点，头顶的天空一片漆黑，但在夜幕下被探照灯的光线照着，同样能看出宏伟的轮廓，“这就是绝径天途啊，多年以前我曾远远看过一眼，当时还不觉得怎样，如今靠近了看还真是高啊，这得近百米了吧？”

　　“差不多，但这只是水上的部分，如果算上水下部分的话，就要超过千米了。”原三遥说着抬起右手，从食指佩戴的戒指中发出一道白光，径直射向前方的冰壁，而在射入点的位置，冰壁上逐渐浮现出一个一尺见方的环形图案。原三遥手腕微动，猛地向后一拉，圆环便被拽下，飞入了他的手里。

　　“这就是封锁丹蒂斯大峡谷的星环了，我现在将寻之宫的权限取消，换成你的权限。”原三遥手执散发着淡绿色光芒的星环，对云烟说，“把你的印鉴按在上面。”

　　“我的印鉴？哦哦，好的。”云烟呆了一瞬，但立刻反应过来，忙从包里取出代表管理一方权限的印鉴，按在了星环当中的位置。

　　待云烟做好后，原三遥又将星环掷出，仍旧贴在原来的那个位置上。

　　“好了，你现在可以试一下。”原三遥说道，示意云烟打开星环。

　　云烟伸出右手，星环似是在回应她，淡绿色光芒仿佛呼吸灯一般明暗交替。原三遥抬手虚虚划了一下，云烟有样学样，也立掌为刀在半空中划下一道，几人只见星环当中出现了一道裂缝，而那两个被分成一半的圆环就如同大门上的把手一般，将冰壁拉开了一道缝隙。

　　“单看冰壁的话是挺壮观的，我什么时候也能造出这种规模的冰壁就好了。不过这个东西——”冷环汐眯眼看着那最多不超过十米宽的缝隙，语气有些不屑，“我说大总管，你该不会要告诉我，这就是所谓的丹蒂斯大峡谷吧？”

　　“你说对了，”原三遥打了个响指，“怎么，跟你想象的有差别吗？”

　　“那差别可太大了，”冷环汐叹了口气，明显大失所望，“这都什么啊，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怎么就不如闻名了，”盛璇仰头看着几百米高的冰壁裂缝，“我觉得这么看起来也挺壮观的啊！”

　　“我说的不是这个。”冷环汐举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以前那些照片也不知道是谁拍的，角度找得可真好，等站在跟前看了，才发现原来就长这样啊，说白了不就是一座大冰山被劈开了一道缝吗，也不知道那些摄影师的词汇都是哪儿找的，一个个吹得鬼斧神工的，简直就是诈骗。”

　　“呵，难道不鬼斧神工吗？”原三遥也笑了一声，“不过照片吗，总要给人一些想象的空间不是，跟实景有区别也在情理之中。好了，寻之宫的权限这就算交接完了，你们还有什么打算？”

　　冷环汐指着峡谷口：“一开始不是说了吗，这地方我们之前都没来过，现在难得有机会，谷口也打开了，肯定得进去看看，顺带把上次没完成的火山口湖检测做完。”

　　“也好，那潜艇就先交给你们用，结束了记得还我。”

　　“走吧走吧。”冷环汐懒得多说，连连摆手。

　　原三遥离开后，罗溪亭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看了看几人说道：“那什么，他走了，谁来开船啊？”

　　“好问题，”冷环汐为他鼓掌，“那就是你了，你刚才不是看了半天吗，也该看会了。”

　　“我会什么啊会，”罗溪亭只恨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说话，“先说好是你让我开的，那我就去了啊，要是坏了到时候别找我，我可不管赔。”

　　罗溪亭一边抱怨一边从出舱口下去了，盛璇也笑道：“你还真让他去啊？”

　　“那不然呢？”冷环汐说得理直气壮，“咱们可都是有任务在身的，凭什么他就能白捞一趟，他当这是免费旅游团啊！”

　　盛璇耸耸肩，没再说什么，不过想了想还是下去帮忙了。

　　“我也下去了，”冷环汐提醒云烟道，“等下开过去了你把星环锁上就下来。”

　　冷环汐进入内舱，罗溪亭试了几下才把潜水艇重新发动起来，莫漪风刚才并未跟着上去，仍旧站在玻璃窗前。冷环汐走过去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莫漪风透过玻璃看着前方，过了一会儿才说：“过了绝径天途就没多少水了啊，这地形还挺神奇的。”

　　“是啊。”冷环汐也随着他的视线向前看去，“本来这整片地方全部都是岩浆来着，后来岩浆凝固又风化碎裂，就出现了沙漠的雏形。不过你不是号称‘知晓一切’吗，总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自然是知道的，但亲眼所见和只听传闻到底不一样。”

　　那边云烟已经重新锁上星环回到了船舱，罗溪亭也刚好成功展开了企鹅的一对翅膀，正让云烟给企鹅王冠号开通飞行权限，好让这架海陆空三栖的交通工具能够在沙地上飞起来，再往前开就进入极夜圈了。

　　巨大的企鹅瞪着两只闪亮的眼睛，飞行在漆黑的大地上，罗溪亭设定好自动飞行程序后，便问身边看着屏幕的盛璇道：“我听到你们说了火山口湖？”

　　盛璇正忙着打开机翼航行灯，还没顾上回答，站在窗前的冷环汐就先一步说道：“是啊，来都来了，你不想去看一眼吗？”

　　罗溪亭搜索脑中的知识储备，“我倒是听过这个地名，据说是当年岩浆聚拢形成火山，后来雨水汇聚于火山口就形成了湖泊。”

　　冷环汐点头：“对啊，就是这么回事。”

　　“不过我总觉得这种事得要好多好多年才能形成的吧，这才几年啊，就有湖了？”罗溪亭看着冷环汐，一脸的疑惑。

　　“有的，而且还不算小，虽然没有严格测算过，但就我估计，面积至少有三万亩，差不多是凤凰台碧心湖的五倍，水深也达到了三四百米。”盛璇说道。

　　“那确实称得上湖泊了，不过为什么没有严格测算？说起来你不是八方环岛测绘部的吗，那这是你工作？”

　　“你说得没错。”盛璇一摊手，“前年我来过一次，但当时对环境的预估不够，仪器入水还没多久就失灵了，只得中途作罢，所以就正好趁这次再检测一遍了。不过这毕竟不是正式的探测，人手不够，仪器也没带几个，只能简单下水测试一下。”

　　“那什么，”冷环汐从兜里掏出一物，“这是何跃云走之前我问他要的观测眼，说不定等下还能派上用场。”

　　“极光壁那边不用了吗？”盛璇问道。

　　冷环汐耸耸肩，漫不经心地说：“这本来就是要做压力测试的半成品，我测跟极光壁自己测也没什么区别，只要最后数据给到他们就行，东西本身倒不重要。我跟何跃云说了测试环境，他立刻就同意借我了，说起来极光壁还得感谢我呢，不然他们上哪儿找这种测试环境！”

　　“嗯，这样也更稳妥一些。”盛璇点点头，“万一我这边的机器坏了，你那边还能有个备份。”

　　几人正说话间，站在玻璃窗前一直看着外面的莫漪风突然说道：“前面好像有光。”

　　“什么？！”罗溪亭一脸兴奋，几步跑到窗前，“是极光吗？哪儿呢哪儿呢？”

　　“不是极光，是观测站的领航灯。既然看到了灯，那差不多就是这里了。”盛璇看着屏幕上的导航地图，又按了几下操作台打开着陆灯，让企鹅王冠号减速降落。

　　“对了，下面没跑道，得降落到湖里才行。”冷环汐提醒道。

　　盛璇应了一声：“我知道。”

　　罗溪亭听着这俩人的一问一答，这才觉出味来：“感情这东西你会开啊，那你们还诓我！”

　　盛璇不以为意，一边控制操作台让企鹅王冠号落在水面上，一边回答道：“我不是在旁边看着呢吗，再说你也没什么损失啊，多学一门技术不好吗？”

　　罗溪亭撇撇嘴，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待企鹅王冠号靠岸停稳后，盛璇先一步上去打开顶部的舱门，不想刚掀开王冠就被裹挟着雪花的冷风糊了一脸。

　　“呸呸呸！”盛璇吐出嘴里的雪，对下面的几人说道，“外面下雪了。”

　　“是吗，居然下雪了吗？”冷环汐很是惊喜，爬梯的动作也快了几分，刚探出头就听到一个女声：“是继任者来了吗？”

　　“对！是任菲儿吗？”盛璇大声应道，一个纵身飞到岸上，看着面前裹得厚墩墩的女子，“我听原三遥说你马上要去别的地方就任了，所以才急着找继任者。”

　　“没错，我接受了极光壁的邀请。”任菲儿解释了一句，她将视线转向企鹅王冠号，“原三遥前两天跟我说参合院已经定下了新的管理者，但我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不知是哪一个？”

　　冷环汐一把将云烟拽上来：“就是这个，来自苍雪领的云烟。”

　　“苍雪领的啊，那还真是有缘。”任菲儿冲着云烟笑了一下，但语气中透着几分怀疑，“不过这么小的女孩儿，能行吗？”

　　“你也没见得大多少。”云烟立刻回击。

　　任菲儿愣了一样，随即笑道：“对，倒是我狭隘了，既然是参合院的决定，那你定然是能胜任的，跟我来吧，我把这地方的资料给你。”

　　冷环汐让云烟先跟任菲儿过去交接，回头却见罗溪亭正看着下方的湖面发呆，便凑近问道：“你看什么呢？”

　　“哦，没什么，这下面是温泉吗？”

　　“对啊，火山口，温泉池，也算是这茫茫大漠里唯一勉强可居之处了。你不是听说过吗？”

　　罗溪亭摇摇头：“只是知道有火山口湖这么回事而已，至于它是温泉还是冷泉就不清楚了。”说着他又低头看向下方，虽然处于极夜区间，但在领航灯和企鹅王冠号船身大灯的照耀下依然能辨认出湖面上蒸腾的水汽。此时大雪纷飞，漫天的雪花落到湖面上又顷刻消融，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中，水面热气氤氲，倒也是个奇景。

　　冷环汐见罗溪亭半天不说话，突然起了心思：“你别光看着啊，要是想泡温泉就下去呗！”

　　罗溪亭吓了一跳，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不想，我不下。我只是在想，这温泉的温度这么高，下面的火山到底是不是在休眠，会不会突然爆发啊？”

　　“问得好，”盛璇打了个响指，“所以我们才要下去检测一番。”

　　“你既然不想下水，那就留下来看极光吧！”冷环汐扭头冲莫漪风喊了一声，“我们下去吧！”

　　“我们？”莫漪风正抬头看着山顶观测站的领航灯，听到这话才回过头看向冷环汐，重复道，“也包括我吗？”

　　“当然有你，”冷环汐理直气壮地说，“万一出现什么情况，比如那个乌鸦嘴说的火山爆发，可还指望着你瞬移把我们带回来呢！”

　　“嗤，”莫漪风仿佛接受了这个回答，轻笑了一声，“说的也是，那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