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共犯》南枝爱看恐怖片

8、 静默的支点

　　驳船的红点在接收器屏幕上缓慢移动，像一只漂浮在水面的萤火虫。宋临在河岸阴影中无声潜行，与目标保持着极限距离。湿衣的冰冷和伤口的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保持最高警戒。

　　沈听澜的判断是对的。这艘船的行进路线刻意绕开了主航道，速度平稳得不自然，仿佛在等待什么，或者……刻意展示着什么。真正的杀招，或许并不在船上。

　　突然，红点在屏幕边缘停住了。位置显示是一处早已废弃的私营船坞，地图上标注着“昌和维修”，周围是大片荒芜的滩涂。

　　宋临停下脚步，隐在一簇枯死的芦苇后，举起微型望远镜。驳船静静靠在破败的坞口，船上的人影正在将那些密封货箱搬运上岸，送入一个半塌的仓库。一切看起来就像一次秘密的走私交接。

　　但太顺利了。顺利得像舞台剧的固定走位。

　　她将镜头焦距推到极致，仔细观察着那些搬运工的动作。他们的姿态……缺乏真正搬运重物时的核心紧绷感，脚步过于轻快。箱子是空的？或者里面根本就不是预想中的“货物”？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但绝不属于自然环境的震动，透过她紧贴地面的身体传了过来。不是来自船坞方向，而是更下游，更深的地下。

　　沈听澜的声音透过加密耳麦传来，轻不可闻，却清晰无比：“河道下游三点钟方向，旧市政泄洪管道出口，有大型柴油发动机启动的震动信号。信号特征与三年前‘幽灵’小组使用过的地下移动电源车高度吻合。”

　　宋临的瞳孔骤然收缩。

　　调虎离山，声东击西。驳船和空箱子是吸引她注意力的幌子，真正的行动，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外，在城市肮脏的血管深处进行着。对方不仅预判了她们会追踪，甚至预判了沈听澜能捕捉到这种级别的物理信号。

　　“收到。”宋临低声回应，身体已如离弦之箭，沿着河岸向下游飞掠而去，将那个虚假的船坞抛在身后。对方的“剧本”很完美，但沈听澜，就是这个剧本里最大的变数。

　　同一时间，书房内。

　　沈听澜面前的屏幕上，数据流以新的模式奔腾。她绕开了被重点监控的常规数据接口，转而接入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城市基础设施监控网络——地下管网压力传感器、沉降监测点、甚至是一些老旧的地声采集仪。这些分散的、低效的数据源汇聚在一起，经过她的算法清洗，勾勒出一幅隐藏在地下的动态图谱。

　　那个泄洪管道出口的震动信号，只是验证她推论的最后一个拼图。真正的线索，源于更早的时候——她对工业区用水量和污水成分的交叉分析显示，有一个微小但持续的用水单元，并未接入市政供水，其产生的特定废水成分，与已知的几种高能炸药稳定剂的合成副产品痕迹高度吻合。这个用水单元的位置，恰好靠近一条早已废弃、但结构依然完好的大型泄洪管道。

　　对方利用了所有人的思维盲区：地表之上的废弃工厂是幌子，真正的前进基地，藏在城市地下网络的深处。

　　“目标在泄洪管道网络内，Z-7区段附近。”沈听澜将精确坐标和已知的结构图发送给宋临，“内部情况不明，强电磁干扰环境，通讯可能中断。建议外部监测，等待时机。”

　　她给出了最理性的建议。但她也知道，宋临绝不会等待。那个“48小时”的倒计时，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对方在加速，她们必须比对方更快。

　　沈听澜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件极其冒险的事。她通过数层跳板，向那个海外“档案馆”服务器发送了一条新的指令，不是备份，而是检索。检索关键词不再是当前案件，而是与宋临过去所在小队内部训练模式、行为逻辑可能高度相关的几个模糊标签。

　　她在主动刺探“操盘手”可能存在的过去。这是一个危险的举动，可能会暴露她的意图，但也可能是打破僵局的唯一方法。她需要知道，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对手，究竟是谁。

　　信息发出，如同石沉大海。档案馆的响应需要时间。

　　沈听澜将注意力转回地下管网的实时监测界面。代表宋临位置的光点，已经如同最坚定的刃，无声地切入了那个代表着未知和危险的Z-7区段入口。

　　静默降临。只有屏幕上的光点在缓慢移动，代表着一次没有回头路的潜入。沈听澜能做的，只有监控着那些微弱的地表信号，成为宋临在绝对黑暗中的，唯一一个遥远的、沉默的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