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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韩熙载夜宴图 ...
“不是辞退,是……”张主事斟酌着用词,过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般说道:
“给你放个长假。月钱照发,职位保留。若将来……若将来有什么变故,安济坊的门,永远为你开着。”
这话说得含蓄,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终究是给她留了一条退路。
言幼微感激地点点头,将药箱递给周饴:“这里还有些未看完的脉案,劳烦你。”
“放心。”周饴接过药箱,指尖在箱扣上停留片刻,“若有疑难,我再去府上请教。”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言幼微一步步走出安济坊。
阳光刺目,她抬手遮了遮眼,恍惚间又回到两月前。
那时,她也是这般独自走进这里,满心仇恨,一身孤寂。
门外停着李棠春派来的青篷马车,朴素无华,却因车辕上那个小小的漕司徽记而显得与众不同。
“砚青姑娘,”顾衣语气恭敬,声音却足以让周围竖着耳朵的人听清,“大人吩咐,您在安济坊终究不便。驿馆东厢已收拾妥当,请您今日便移步过去。”
该来的,终究来了。二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才更显“情真”,也更能让某些人放心。
车帘落下前,她最后回望一眼。
陈沅满脸不舍,周饴静静立在檐下,目光深沉。
而安济坊的朱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将那个叫“砚青”的医女,关在了过去。
马车驶过青石板路,辘辘声响敲碎市井喧嚣。
言幼微靠在车壁上,缓缓摊开掌心,露出一枚小巧的玉牌,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周”字。这是周饴刚才递药箱时塞给她的,也是周家药铺的凭证,能在危急时调动某些资源。
她握紧玉牌,冰凉感渗入手心。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而她已经分不清,哪些是算计,哪些是真心。
车外传来漕兵开道的呵斥声,百姓纷纷避让。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隐于市井的复仇者,而是站在明处的“李夫人”。每一步都是悬崖,每句话都是刀锋。
很快,青篷马车停在一处奢华的宅邸后门。
“漱玉轩”临水而建,粉墙黛瓦,看似清雅,实则处处透着白年的“用心”。仆从大半是白府拨来的眼线,连守门的老仆都生着一双爱打量的眼睛。
车帘掀起,李棠春已立在车下。他伸手扶言幼微下车,指尖在她腕间一触即离,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白年的眼线跟着。”他声音压得极低,目光却望向巷口。
言幼微会意,将手轻轻搭在他臂弯,低眉顺目地随他进门,俨然一个略带局促的大家闺秀。
“大人...”她轻声唤他,尾音微颤,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不安。
李棠春停步,极其自然地挽起她的手,安抚道:“不必拘谨,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随从眼中,自是郎情妾意,天作之合。
门合上,隔绝了那些视线。
李棠春带她绕进了一间清雅的厢房,连窗纸都用了特制的材质,从外看不清内里。
言幼微环视四周:“大人倒是准备周全。”
“彼此彼此。”他目光落在她仍紧握的手,淡淡提醒:
“周家的玉牌,收好。关键时刻,或可保命。”
她心中一惊,略带讽刺道:“大人连安济坊的动静都了如指掌?”
“若非了如指掌,”他转身推开正房门,“怎知你今日演了一出好戏?”
当晚,李棠春亲至她房中。
他取出一张官驿凭信与一枚“李”字令牌推至她面前。
“往后查事,便宜行事。”
只言片语,却已给予她实质性的权限。
她收下他的诚意,铺开胥江草图,“端午龙舟,三仓守备最虚。民女有一计,或可让大人亲眼见证些东西。”
听完,他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图上三仓位置。
“可。”他只说一字。他似又想起了什么,补充说道:“构造图,顾衣稍后给你。”
交易达成,他转身欲走。
“大人留步。”言幼微取出一个稍大的白瓷瓶,“此药于缓解基础上,加了固本之效。大人连日劳心,可同服。”
李棠春脚步一顿,回身接过瓷瓶,指尖无意擦过她的手。
“有心了。”他纳入袖中,未再多言,身影没入夜色。
言幼微看着空荡的门口,敛去笑意。与虎谋皮,每一步都需计算分明。
翌日,她早早起来梳洗,同他一起用早膳。她细致环顾一圈,发现屋内陈设更显玄妙。
左侧是女子闺房,锦帐绣帷;右侧却是男子书房,案牍如山。中间仅以一座十二扇紫檀屏风相隔,屏风上绘着《韩熙载夜宴图》,人物栩栩如生,偏偏在关键处留了几处空白。
言幼微指尖轻抚屏风上一处空缺,轻笑一声。“从这里,正好能看见院门。”
“从这里,”李棠春在屏风另一侧坐下,“也能看见彼此。”
二人隔屏对坐,烛光将身影投在绢素上,既亲密又疏离。
下午,白年府上的帖子便递到了别院。措辞客气,言道听闻李大人喜事,特在府中设下小宴,邀几位同僚为李大人及未来夫人道贺,务必赏光。
言幼微接到李棠春让人传来的口信时,正对镜整理着一支新簪的珠花。镜中女子眉眼沉静,看不出半分待嫁的喜气。
赴宴前,李棠春踏入她暂居的东厢。他一袭靛蓝直裰,退去了几分官职之象,却更衬出他骨子里的清贵冷然,唯有一双眼眸仍似料峭春寒。
“白判官府上宴饮,不必拘束,但也需谨言。”
他说完,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然后亲自为她递上了一套衣裳。
他挑选的罗裙并非寻常闺秀偏爱的鲜亮色,而是雨过天青色。料子是上好的吴绡,走动间似流水潺潺,清雅却不失身份。
紧接着,他为她的簪上了一支海棠响铃簪,铃坠雕成海棠模样,行动时叮咚作响,恰到好处地掩去所有不该有的声响。
言幼微在感叹首饰华丽精致之余,忍不住打趣了一句:“李大人似乎喜欢海棠?”
“嗯,我素爱海棠。”说完,李棠春有一瞬的失神,又继续道:“李府植有一园西府海棠,暮春时节堆锦叠绣,开得极好。”
她轻轻抚摸了一下发间的簪子,浅浅笑道:“谢大人。”
李棠春为她正了正簪子,动作自然得仿佛真是一对恩爱夫妻。
白府宴设在水榭,比接风宴规模小些,在座的却都是转运司及苏州府衙的核心人物。言幼微与李棠春并肩而入时,所有目光立刻汇聚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与探究。
白年笑容满面地迎上,目光在言幼微发间那支海棠簪上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随即热情地将他们引至上座。
“李大人,砚医师,快请入座!今日不谈公务,只叙情谊,恭贺二位佳偶天成!”白年举杯,席间众人纷纷附和。
酒过三巡,气氛看似热络。一位与白年交好的通判笑着开口:“砚医师气质不凡,想必家中亦是书香门第。不知此番来苏,是长住还是小憩?这婚期……”
言幼微放下银箸,目光清凌,黯然回答:“家中父亲早逝,母亲早无音信。此番南下,一是依约,二也是散散心。婚期之事,但凭长辈与李大人做主。”
李棠春眼里露出怜惜,接过话道:“此事不急。本官与青儿均初至苏州,尚需适应。眼下漕务繁杂,待理顺之后,再议不迟。”
他一句“青儿”唤得自然无比,手臂亦在桌下极轻地虚揽了一下她的椅背,姿态亲昵而维护。
白年哈哈笑道,目光在言幼微与李棠春之间逡巡:“李大人真是体贴!是该让砚青姑娘好好逛逛这苏州城,熟悉熟悉‘家’中景致。”他特意在“家”字上落了重音,随即话锋一转,似随口闲谈:
“听闻泉州港近来繁华,砚青姑娘家的海贸生意想必更是红火吧?”
言幼微闻言,眉眼间染了丝寄人篱下的哀愁与疏离,轻声道:“舅父家业,民女深处闺中,并不熟知外间经营。只依稀记得......家中似更常走两浙路的丝绸与瓷器。泉州风物,离乡太久,倒有些陌生了。”
他见她低眉敛目,将原本置于桌沿的左手向内收了半寸,衣袖拂过她的袖缘,是一个极隐蔽的安抚姿态。
此时,席间那位留着山羊须的录事参军捋了捋胡须,笑着接话,意图将话题钉死在泉州,进一步试探:“砚青姑娘过谦了。下官听闻泉州巨贾,庭院堪比王侯,家中多用珊瑚、玳瑁为饰,极尽巧思,不知府上是何等光景?”
瞬间,所有目光再次聚焦于她。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言幼微执箸的手一顿,象牙筷尖在细白瓷碟边缘轻叩了一下。她抬眸回忆道:
“大人这么一提,民女倒想起来了。民女家中库房确有些珊瑚、玳瑁之属。”
她微微蹙眉,努力回忆着细节,然后用一种略带惋惜的口吻,语出惊人:
“只记得幼时下人曾唏嘘,说江南潮朽,库房一架珍玩竟被白蚁蛀空了紫檀座子,连同上头的珊瑚树也摔得七零八落,品相尽毁,便都清走了。”
众人面上霎时一静。
就连白年脸上的笑容都僵了片刻。席间的提点刑狱司公事郑坤,则目光如鹰隼般钉在她身上,刑官的本能让他立刻意识到这“清走了”背后是何等惊人的豪奢与潦草。
李棠春还在与白年说着漕粮查验的新规,她话音刚落,他的目光却已自然至极地转向她。
一片诡异的寂静中,言幼微自个儿先轻咳了一声,忙用帕子稍掩口鼻,低垂下眼——
坏了,这富商之女的牛皮,好像吹得有点过头了。
似觉自己失言,她也未显露慌乱,只从容地将茶盏轻轻放回案几,抬眸迎上众人目光,轻声圆回道:
“诸位见笑。幼时懵懂,不辨珍宝,只当是家中寻常陈设。如今想来,方知长辈‘惜物’之训的深意。”
她随即目光澄澈地望向主位的白年:“家父亦因此事训诫,真正的门风不在珍玩,而在惜物明理。此等稚拙往事,倒让诸位大人见笑了。”
此时,席间那总是面带三分笑意的权知吴县事范氏,适时地抚掌笑道:
“妙哉!若非诗礼传家,焉能养得如此视金玉如尘垢的胸襟?下官今日,真真是见识了何谓家学渊源。”
他说话间,眼风不忘恭敬地扫向主位的李棠春,词锋一转:“如此门风,方能与大人您这般经纬之才珠联璧合,当真是佳话。”
李棠春适时地放下酒杯,温润开口:“范知县此言,倒是点醒了我。”
他略作停顿,目光似不经意扫过席间众人,最终落回范知县那谄笑的脸上。
“青儿家门清贵,往日这些琐物,自是长辈给予的玩赏之用,不入心也是常情。如今既已心许,当家国为重。”
他话音一转:“这‘家学渊源’四字,当体现在为官济世之上,而非计较库房旧物的多寡。范知县,你说呢?”
不待那范知县回答,李棠春已将视线转回白年,接上被打断的话题:“……故而此番查验,需格外仔细,白判官以为如何?”
言幼微在他转脸的刹那,抬眼望向他侧脸,唇角漾起一抹带有依赖感的浅笑,仿佛因他的存在而安心。
而这细微的一切,悉数落入白年眼中。
宴至尾声,酒酣耳热。水榭外月色朦胧,映着粼粼波光。
白年脸上的戒备终于松动,他亲自为李棠春斟满酒,红光满面地拍着胸脯,声音洪亮:“李大人放心!您与砚青姑娘的婚事,包在下官身上!定要办得风风光光,让这苏州城都沾沾喜气!”
他笑得畅快,李棠春笑着举杯与他虚碰。
一场名为祝贺实为试探的宴席,终在众人各怀思量中落幕。
宴席散后,回府的马车上。
李棠春阖着眼,忽然开口:“白蚁蛀空了紫檀座子?”
她闻言,转头看向窗外流转的灯影,语气里带着几分无辜:
“大人明鉴,那库房年久失修,潮朽生虫……白蚁啃了座子,摔了摆设,不也是合情合理么?”
她的声音里漾开一丝笑意:“至于旁人要如何想象,那民女可就管不着了。”
车厢昏暗,他的唇角悄悄浮现一抹笑意。
言幼微取下那支海棠簪,握在掌心,“白年可信了?”
“信了七八分。”他睁开眼,看向她,“他信不信你不重要,他信我‘在意’你,便够了。”
他需要的,是让白年认为抓住了他的“软肋”。
言幼微将玉簪小心收回锦盒。“接下来,也该让他尝尝,这‘软肋’带来的麻烦了。”
《韩熙载夜宴图》,为五代十国时期南唐画家顾闳中的绘画作品,此画描绘了一次完整的韩府夜宴过程,即琵琶演奏、观舞、宴间休息、清吹、欢送宾客五段场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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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韩熙载夜宴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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