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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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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一痕松江水,柔柔绕着八百芦花荡,纯粹干净,相错如绣。
夕阳染红了远处的山顶,也给一顷雪白芦花渡上了一层金边儿。
“吱呀呀”一声,芦荡里慢悠悠驶出一叶小船儿来,白玉堂弃了船橹,在舱中半躺半坐,一任小船儿在水面上飘飘荡荡。
晚风低徊,吹动白玉堂素白衣裾,白玉堂却浑不在意,凝神研究着手中的箭套。
说起这箭套,白玉堂便得意无比。
箭套小巧玲珑,触手柔软,看似普通,其实却是火蚕丝所织,乃白玉堂昔年游历海外时,无意之中得到的奇物。
火蚕生长在海外极热之地,所织之物,不惧刀劈火烧,端的坚韧无比。
最妙的是火蚕丝竟然天然便为红色,灼灼红艳,象极了那人的一袭大红官袍。
红如杜鹃泣血,是白玉堂看到展昭的最后一眼。
那一夜,烈焰冲天,杀声动地。
为盗取襄阳王谋反盟书,白玉堂独探冲宵楼,仗着一身过硬功夫和惊人胆识,连闯九关,终于取得盟书,却被困铜网阵,脱身不得。
“铜网阵里有人了!”喧哗声里,利箭如急雨一般射来。
白玉堂勉力压住喉中的腥甜,低低叫道:“猫儿......” 缓缓闭上了眼睛。
“叮叮”一阵乱响,白玉堂吃惊地睁开眼,但见箭雨已全被一片银芒磕飞,而那抹以为只会于来生再见的红色身影,赫然便在自己面前。
不同的是,一袭红袍浴血,一向温润清澈的眼眸中,也全是凌厉杀伐之气。
傻猫儿,你也来了么?为了阻止你白爷爷不惜在酒里下了迷药,看样子这番心机算是白费了!白玉堂脱力地靠在墙上,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那抹红色。
“喀轧”声里,铜网阵的机关已经发动。
“猫儿,咱们生死一处......”白玉堂紧紧握住展昭伸过来的手,心中竟觉得无比平安喜乐。
“能和白兄生死相惜,展某了无遗憾!”反手扣上白玉堂的手,展昭的眼里,笑意渐渐漾开。
忽然“嗖嗖”两声,几枚黑乎乎的形似铁胆之物,直向阵中人击来。
白玉堂急叫:“猫儿小心!”他看清此物乃是霹雳硫磺弹,触体极爆,最是厉害霸道。
展昭射出仅存的两枝袖箭,阻住硫磺弹来势,硫磺弹失了准头,在二人附近炸开,滚滚热浪顿时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阵势一旦发动,却哪容二人有喘息之机?转眼之间,数枚硫磺弹已轮番飞至。
白玉堂忽觉一股柔和的力量涌来,把他的身体托起,轻飘飘地向外飞去。
白玉堂瞬间明白过来,嘶声大叫:“猫儿!展昭......”
“轰隆隆”一阵巨响,硫磺弹已全数炸开,冲天火光里,展昭的大红官袍被热浪扑得猎猎扬起,一头乌发尽数散开,象一只振翅欲飞的浴火凤凰。
白玉堂目眦欲裂,泪眼中只看到展昭笑意微微,嘴唇轻轻翕动。
他在唤他:“玉堂......”
白玉堂轻轻地抚着箭套,缓缓地把箭套扣在自己左腕中。
忽然一声长啸,足尖轻点,人已踏上一枝芦花,衫袖抬处,银芒乍起,面前的一片芦苇顿时齐唰唰折断。
浅浅一笑,白玉堂把左腕紧紧靠在自己的胸口。
恍惚中,那抹红影仍在面前,含笑轻唤:
“玉堂......”
明月渐渐升起,白玉堂飘然立于万顷芦花之上,一袭白衫欺霜赛雪,被晚风扬起的发丝也和衣衫一般颜色,恍如谪仙。
明月白露,光阴往来;与子之别,思心徘徊。
彼时距展昭身殁冲宵,已逾十年。
月华如水,一山一山缓缓抚过,一波一波轻轻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