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锁的盛夏》纤素枣

19、情愫

　　省队入选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年级，沈砚清和陆野成了学校里名副其实的“风云人物”。红榜前的祝贺声还没平息，国赛集训的通知就已经发到了陈老师的邮箱——一周后，全省十五名入围选手将前往省城的竞赛基地，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封闭式集训。

　　出发前夜，沈砚清的书桌前堆着半人高的资料，他正低头整理实验笔记，房门被轻轻推开，陆野拎着一袋零食走了进来。暖黄的台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陆野把薯片和牛奶放在桌角，随手抽出一本笔记翻了翻：“还在啃这些？省队教练说集训会发新的资料，这些先放放，早点休息。”

　　沈砚清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了。他合上笔记本，指尖划过扉页上陆野写的公式批注，低声道：“总觉得准备得不够充分，国赛的对手肯定都很强。”

　　“怕什么，”陆野拉过椅子坐在他对面，撕开薯片袋递到他手边，“咱们俩连省赛的坎都迈过来了，还怕国赛？再说了，集训不是还有教练带着吗，跟着节奏来就行。”

　　沈砚清捏起一片薯片，酥脆的口感在嘴里化开，心头的焦虑也消散了些。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密封袋，里面是几包感冒冲剂和创可贴：“集训基地人多，容易着凉，你带着备用。”

　　陆野愣了一下，接过密封袋，指尖触到袋口的温度，心里软成一片。他低头看着袋子里的东西，忽然笑了：“你这是把我当小朋友照顾呢？”

　　“谁让你上次省赛前差点感冒。”沈砚清别过脸，耳尖悄悄泛红，借着台灯的光假装整理书本，却没看到陆野落在他侧脸上的目光，温柔得像浸了水的月光。

　　次日清晨，学校门口停着两辆大巴，十五名省队选手背着行李陆续集合。陈老师挨个叮嘱注意事项，轮到沈砚清和陆野时，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互相照应着点，集训辛苦，但别熬坏了身体，记住，过程比结果重要。”

　　两人齐声应下，随着队伍上了大巴。车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是其他市县的尖子生，彼此都带着几分陌生的疏离。沈砚清和陆野找了后排的连座，刚坐下，前排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就回过头，主动搭话：“你们是临川一中的吧？我听说你们俩省赛包揽了物理前两名，厉害啊！”

　　陆野笑着回了句“运气好”，沈砚清也礼貌地点了点头。男生自报家门是江城中学的，叫赵宇，聊起物理竞赛的真题，三人倒是有了共同话题，一路的车程也没那么枯燥。

　　集训基地设在省城师大的老校区，红砖教学楼爬满了爬山虎，宿舍是双人标间，沈砚清和陆野正好分到了一间。放下行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会议室开动员会。省队总教练是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姓方，说话带着浓浓的学术腔，一开口就给所有人来了个下马威：“国赛不是过家家，集训期间每周一次考核，末位淘汰，能留下的，才有资格代表省里去北京。”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连之前嬉皮笑脸的男生都收敛了神色。沈砚清悄悄攥紧了拳头，陆野察觉到他的紧张，在桌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用口型说了句“别怕”。

　　集训的节奏比想象中还要快。每天六点半的晨跑雷打不动，跑完步直奔实验室，上午是理论课，下午是实验实操，晚上还要复盘错题到深夜。基地的实验室比学校的先进得多，激光干涉仪、高精度传感器这些设备，沈砚清以前只在课本上见过，第一次上手时，他紧张得手心冒汗，连操作按钮都按错了两次。

　　方教授站在他身后，没批评也没指导，只是淡淡说了句：“理论和实操的差距，就是你们和顶尖选手的差距。”

　　陆野刚好完成自己的实验，见状走过来，拿过沈砚清手里的操作手册，指着上面的步骤低声讲解：“这个传感器要先校准零点，你看，旋钮往左转三圈，指示灯变绿才算到位。”

　　他的呼吸拂过沈砚清的耳畔，温热的气息让沈砚清的耳尖瞬间发烫，他强压着心跳，按照陆野说的重新操作，果然一次就成功了。仪器屏幕上跳出稳定的数据曲线，沈砚清松了口气，侧头对上陆野的目光，两人都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集训的第一周考核很快到来，理论加实验的综合排名，沈砚清排第七，陆野第五，赵宇意外地冲到了第三。公布成绩那天，方教授把排名表贴在公告栏，语气严肃：“第七名往后的，下周考核再掉下去，就直接打包回家。”

　　沈砚清看着自己的名字，心里沉甸甸的。晚上回到宿舍，他坐在书桌前对着错题集发呆，陆野端着两杯热牛奶进来，把杯子放在他手边：“别钻牛角尖，这周的实验题本来就偏，你第一次用基地的设备，没发挥好很正常。”

　　“可其他人就能适应，”沈砚清捏着笔杆，声音里带着点挫败，“我要是一直这样，肯定进不了国赛。”

　　陆野拉过他的错题集，指着一道实验题道：“你看，这道题的误差分析你漏了环境温度的影响，基地的实验室恒温，但你没写进报告里，扣了不少分。下周我陪你多练几遍误差分析，肯定能补上。”

　　他的语气笃定，眉眼间满是认真，沈砚清看着他，心头的阴霾忽然散了。他捧起热牛奶，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暖了胃也暖了心：“好，一起练。”

　　从那天起，两人的集训日程又多了一项“加练”。每天晚上其他人都回宿舍休息了，他们还留在实验室，陆野陪着沈砚清反复做误差分析，沈砚清则帮陆野梳理理论推导的逻辑漏洞。基地的保安大爷都认得他们，每次锁门时总要笑着说：“俩小伙子又学到这么晚，将来准有大出息。”

　　第二周考核，沈砚清的排名冲到了第四，陆野稳居第三，赵宇依旧是榜首。方教授看着成绩单，难得露出了点笑容，对沈砚清道：“进步很大，保持住这个势头。”

　　考核结束的那天下午，基地放了半天假，赵宇提议去校外的小吃街逛逛，沈砚清本想留在宿舍补觉，却被陆野拽着出了门。冬日的午后阳光正好，小吃街人头攒动，烤红薯的香气混着糖炒栗子的甜味，勾得人肚子咕咕叫。

　　陆野买了个刚出炉的烤红薯，掰成两半递给沈砚清一半：“趁热吃，这家的红薯特别甜。”

　　沈砚清咬了一口，软糯的果肉裹着蜜糖，甜意从舌尖漫到心底。他抬头时，正好看到陆野嘴角沾了点红薯泥，忍不住伸手替他擦去，指尖的触感温热，两人都愣了一下，周围的喧闹仿佛瞬间静止，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

　　陆野先回过神，偏过头咳嗽了一声，耳根泛红：“谢了。”

　　沈砚清也收回手，假装低头啃红薯，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赵宇在前面喊他们去买糖炒栗子，两人这才错开视线，快步跟了上去，只是并肩走在路上时，手臂偶尔碰到一起，都会让彼此的脚步滞涩一瞬。

　　集训过半，□□了一场和邻省省队的友谊赛。赛制和国赛一致，理论加实验，还要算团队分。沈砚清、陆野和赵宇被分到了一组，赛前赵宇拍着胸脯保证：“咱们仨联手，肯定能拿第一。”

　　友谊赛的理论题难度直逼国赛，最后一道大题涉及到量子物理的基础概念，沈砚清卡了足足二十分钟。眼看时间不多了，他忽然想起陆野之前给的笔记，硬着头皮按照那个思路推导，居然真的解了出来。

　　实验环节，三人分工明确，赵宇负责器材调试，陆野把控数据读取，沈砚清撰写实验报告。中途分光镜突然出现故障，陆野沉着地拆开仪器排查问题，沈砚清在一旁递工具，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陆野的手顿了一下，却没躲开，反而抬头对他笑了笑：“稳住。”

　　最终，他们组以微弱优势拿下了友谊赛第一，方教授在总结会上特意表扬了三人的配合。庆功宴上，赵宇端着果汁敬他们：“以后国赛，咱们还这么并肩作战。”

　　沈砚清和陆野碰了碰他的杯子，果汁的甜味混着心底的暖意，让这个冬夜都变得格外温柔。回宿舍的路上，月光洒在林荫道上，树影斑驳。陆野忽然停下脚步，看着沈砚清道：“刚才实验故障的时候，我还以为要输了，多亏你递工具递得及时。”

　　“是你修得快，”沈砚清笑了笑，“而且你的理论笔记帮了我大忙，那道量子物理题我全靠你的思路。”

　　陆野看着他眼底的笑意，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句：“国赛，咱们一起加油。”

　　“嗯，一起。”沈砚清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