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顾》见循

12、远扬

　　张择说要教他，就真的一连几天都带着不同题型的专项卷，摧毁了他原本轻松安逸的午休时间。

　　偶尔会遇见同班同学来店里吃饭，于是这个数学小组的人数就不断上升。老板娘不得不专门给他们划了块地，把两张桌子拼到一起，避免影响到其他客人。

　　除小江同学全勤外，常来的还有韩知行和文雅。顾骁开玩笑地让他俩不要欺负单身人士，被韩同学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文雅却把他的手拉下来、又扣在一起。

　　“这样才算欺负单身人士吧？”她眨眨眼，无辜又戏谑。

　　李远扬第一次进组就受到暴击，捂着眼睛说要举报，于是韩知行的攻击对象就又换了人。

　　小江同学缩在角落，继续和张择讨论着第二问的解法，只是目光还是不自觉会被桌上的喧闹吸引。

　　顾驰乘机点开了漫画，被他哥当场逮捕，强迫他继续完成未竟的事业，不得不继续和立体几何面面相觑。

　　等到快打铃一行人才簇拥着从店里出来，小江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落在了最后。顾驰侧过头，听见她小声嘟囔了一句，“真好啊……”

　　老板娘一掌拍在她后背，“想什么呢，上课去吧。”

　　顾驰这才忽然想到，似乎从前两周起，鸢记大饭桌就取消了休息日。

　　江际涯上前几步，推了他一把，“快走快走！”

　　小道上没有红绿灯，顾驰卡在路边，正在犹豫是自己先走还是让车先走。路上的车也在减速，双方都有些礼貌过头。而就在他犹豫的这两秒，江际涯先一步越过他，冲着车辆比了个停的手势，又微微欠身示意，快步朝前走去。

　　她一面走，一面回过头催促道，“走呀。”

　　阳光下的女高中生显得更加耀眼。

　　原来还有这种方法，他在心下想到。

　　前面那几人正聊着时间下新兴的游戏，商量着等高考之后就要组队一起。他们跟在队尾，张择右手揽上他的肩，把他往自己那边带了一下，两个人的头靠在一起，轻声道，“三。”

　　顾驰回以满脸问号，无声地表示质询。

　　“二”低沉的声音落在他耳边，顾驰不自在地躲了躲，看见他哥偏过头，状似不经意地朝他瞥了一眼，又别扭地把头转回去。

　　张择拍拍他的肩，松了手，“我说什么？”

　　顾驰没应声，只是慢慢跟紧了他们，不时搭一两句话，阳光下的影子汇成一团。

　　他原以为这样平静的日子能一直持续到高考，却不曾想又在一个雨夜里被打破。

　　等他赶到的时候，只见张择靠在墙角，头上罩了件外套，见他来还有心思打招呼，“嗨。”

　　顾驰皱着眉，从地上把人搀起来，架到自己肩上，低声道，“先去医院。”

　　他哥落在他身后几步，刚挂了电话，一脸担忧地望着他们。

　　秦楚阳靠在路灯上，摊开手道，“没办法，我到的时候已经动手了。”

　　“谢了。”张择把外套递给他，又咳了两声。

　　秦楚阳接了外套，见顾驰一脸复杂地盯着自己，嘴角扬了扬，“我说什么来着？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距他上次见秦楚阳已经过了一月有余，对方当时的话也都记不太清，听他提了一嘴才想到似乎确实还有这么一茬。

　　于是他只好啧了一声，无奈道，“下次请你吃饭。”

　　“你不一起去？”张择看向秦楚阳的手臂，“不是受伤了么？”

　　秦楚阳的动作顿了顿，又笑道，“也行。”

　　附近不好打车，但好在医院并不算太远，而雨也渐渐停了下来。

　　时间回到十几分钟前，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但顾骁丝毫没有要洗漱的意思，反而摊开了一张生物真题卷，看样子是打算做完。

　　顾驰叹了一口气，认命的打开包，翻到一本化学册子。实验题的最后一问他向来是不做的，但最近却不得已开始在这方面下功夫，和他预想的一样困难。

　　陌生的化学式越看越难配平，不管怎么算都有不等的地方，还没努力几分钟他就选择了放弃。

　　顾驰划开屏幕，敲了敲江际涯的小窗，“学霸，帮帮。”

　　江际涯给他回了个问号。

　　他把题目拍过去，没几秒就收到了对方的控诉。

　　“你根本不爱我！你联系我只是为了学化学！”

　　“不然？”他这么回到。

　　江际涯一时半刻没理他，不知道是真生气了还是去配化学式了，顾驰刚想把手机放下，张择的消息就跳了出来。

　　是一条位置信息，顾驰同样扣了个问号，张择只回了一个字——

　　“来”

　　联系到对方最近的处境，顾驰把定位转发给他哥，抓上钥匙就准备出门，“张择可能出事了，你叫下林彻他们。”

　　顾骁愣了愣，给林彻打了个电话，在等待接通的十几秒内，他想了想，又把定位转了出去。

　　林彻是在去医院的路上和他们汇合的，顾骁本想说已经没事了，林彻却坚持和他们一道去了医院。

　　等进了门，顾驰把张择按在座位上准备挂号，张择拉了他一把，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身份证在手机壳后面，密码是我生日。”

　　顾驰啧了一声，没好气道，“谁会知道你生日。”

　　“不会自己看啊。”张择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顾驰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倒是秦楚阳跟在他身后，一起朝着挂号处去了。

　　顾骁在他身旁坐下，偏过头问道，“发生什么了？”

　　“谁知道呢”张择耸耸肩，“可能最近结仇了吧。”

　　于是顾骁的目光缓缓移到林彻身上，对方尴尬地摆摆手道，“不是我啊，那天的事不是早算了么。”

　　张择点点头算是肯定，只道，“是校外的人。”

　　顾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纳闷道，“你从哪招惹这么多人，难道你其实很会惹事？”

　　“这是什么话”张择眨眨眼，“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顾骁看着他满脸质疑，“我才不信。”

　　凌晨的医院除急诊外并没有多少人，没过多久顾驰就带着挂号单回来了，倒是秦楚阳停在门口，看着另一边的人群出神。

　　“请 16号 ［张择］到1号诊室就诊”

　　顾驰陪他一起进去了，顾骁像是想起什么，拍了拍林彻的肩，“我去买几瓶水，你喝什么？”

　　“都行”林彻正低头打字，闻言转过头到，“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不用”顾骁摆摆手，“不好意思啊，大半夜还叫你出来。”

　　“没事”林彻把手机收起来，“我才该觉得不好意思呢，都没帮上什么忙。”

　　两人又聊了几句，顾骁就朝着医院外走去，不忘问一声秦楚阳，“你喝什么？”

　　秦楚阳回过神，“咖啡、可乐、牛奶、茶……都要。”

　　顾骁愣了两秒，随后笑道，“行，今天谢了啊。”

　　“小事，下次还叫我啊”秦楚阳冲他挥挥手，“保证能到。”

　　座椅上就剩林彻一个人，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无奈地走到门边接了起来，“真没事，已经在医院了。”

　　“不是我们的人干的……”

　　“你不用过来，自己在家呆着吧。”

　　谢肆还在电话那边据理力争，试图说服他回去的路上一定还会被人围追堵截，非常需要他来伸出援手。

　　当然，这些提议均被林彻一口否决，他叹了口气，“你要是实在闲着了，就去做套题吧。”

　　“请 17号［秦开阳］到3号诊室就诊”

　　同样站在门边的男人没动，直到广播第二次响起才进了诊室。

　　林彻懒得再和谢肆纠缠，先一步挂断了电话，回过头只看见了液晶显示屏上滚动的一行字，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张择和顾驰倒是从诊室里出来了，林彻迎上前问道，“怎么样？”

　　“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张择想了想，把处方单递给他，“帮个忙？”

　　林彻接过单子，上面确实只有一些外用的药，名字也都熟悉，看起来确实没大问题。

　　倒是他走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等人走远，张择才把压了一路的疑惑问出口，“那个人是谁？你从哪认识的？”

　　没听到回应，他侧过头，只见顾驰正皱着眉，看向他背后的屏幕，上面只有一行滚动着的字幕。

　　［请 17号［秦*阳］到3号诊室就诊］

　　于是他用手肘撞了撞对方，“就他，什么来头？”

　　顾驰耸耸肩，“我怎么知道，我也只见过几面。”

　　“今晚总共来了五个人”张择回忆了一下，又改口道，“可能是六个，还有一个见情况不对直接跑了。”

　　“我可一点儿也不会打架”他这么说。

　　顾驰没怎么见过秦楚阳出手，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对方看起来实在不像很能打的人，毕竟总是笼罩着一股颓废感。

　　这么说起来，对方之前能在人群中注意到谁动刀了，怕也不是巧合。

　　两人又聊了几句，他哥就拎着一大兜东西回来了。不多时，三号诊室的门也开了。

　　秦楚阳的伤比他们预想的严重，可能需要拍个片子，医生的意思大概率是有骨裂的风险。顾骁跟着他做检查去了，林彻把药拿回来又寒暄了两句后也走了，于是又只剩下他们俩。

　　“有一棍子敲在他胳膊上”张择冲他比划了一下，强调到“铁棍。”

　　“这可真是，看不出来……”顾驰挑眉，“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张择拒绝了他的好意，拎上药就朝门外走去，但他极力想避免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王立信站在门口，黑着脸，一言不发。张择没回头，只是背影看起来愈发心虚，快步上前揽着人出去了。

　　不消片刻，却是他哥一个人回来了，顾驰眼神示意，顾骁耸耸肩道，“没太大问题，他就先走了，只说下次见。”

　　下次见么？想起对方上次也这么说，顾驰撇撇嘴，只怕没什么好事。

　　此刻夜已深了，小江同学的消息姗姗来迟，涂改过数遍的稿纸上只留下被圈起来的一行化学式，连带着她鄙夷的表情包。

　　顾驰随手回了谢谢，揽上他哥的肩，随口道，“我们也回吧，这都几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