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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期中的忙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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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寒意在校园里无声地蔓延,期中考试的临近为这份清冷更添了几分凝重。往日喧闹的林荫道和开阔的草坪仿佛被抽走了生机,变得异常安静。穿梭其间的学生,大多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步履匆忙,低着头,脸上带着被课业压得喘不过气的紧绷。
他们走向同一个方向——图书馆或自习室,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赶着。
时凝在二楼阅览区穿梭了一阵,才终于在一个靠窗的角落发现了一个空位。她如释重负地轻轻吁了口气,极其小心地拉开木质椅子,尽可能不发出一点刺耳的声响。她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生怕打扰到四周正埋首苦读的同学。
她缓缓坐下,摊开笔记本和习题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演算过程映入眼帘。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周遭所有的安静和专注都吸入肺中,试图将全部杂念挤出脑海,只留下那些定理、公式和待证明的命题。
作为数学专业的学生,每一次测试对她而言都无异于一场艰苦的硬仗。这完全不同于高中时期那种有明确范围和套路可循的考试,大学数学的抽象与深奥常常让她感到措手不及,甚至有些气馁。
窗外,一棵老梧桐树只剩下寥寥几片枯叶,在萧瑟的冷风中顽固地打着旋,最终仍是不甘地飘落。
时凝的笔尖在空白的草稿纸上迅速划动,发出沙沙的轻响,这声音与周围翻书的哗啦声、键盘清脆的敲击声融为一体,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背景音。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状态。连续几天熬夜到凌晨,睡眠严重不足,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眼底也浮起了淡淡的青灰色。她这几天没有空化妆,只能素面朝天,甚至懒得戴隐形眼镜——一副略显古板的黑框眼镜架在她的鼻梁上。她不是不在乎形象,只是复习时间很紧。
然而,大脑并非永不停歇的机器。每当解题的思路稍歇,或是被一道难题卡住,那片短暂的空白便会被一个遥远而清晰的身影悄然占据。她总会莫名地想起高中时坐在教室前排的那个少年,想起他清瘦挺拔的背影,想起他偶尔转过头来时,那双明亮又带着几分疏离的眼睛。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图书馆高大的玻璃窗,斜斜地照入室内。光线所及之处,无数微小的尘埃如同拥有了生命,在光柱中缓缓飞舞、沉浮。
时凝从一片繁复的公式海洋中抬起头,长时间聚焦的视线有些模糊。她摘下眼镜,揉了揉酸胀发干的双眼,微微眯起眼,望向窗外那片被晚霞染得绚烂的天际。
她怔怔地望了一会儿,像是要从那片辽阔的天空中汲取某种力量。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从书包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透明玻璃瓶。玻璃瓶在夕阳下折射出柔和的光晕。
瓶中已经装了半瓶五彩斑斓的纸星星,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像封存了许多个闪烁的、却说不出口的心事。
她又从一个小纸袋里抽出一张长条纸——颜色是温柔的藕荷色。她用指尖将它仔细抚平,压在摊开的数学书上,然后对折、翻转、指尖巧妙地按压、藏边……她的手指动作熟练得几乎成了肌肉记忆,每一个折痕都精准而利落,带着一种郑重的仪式感。
她像是在进行一个无声的、日复一日的仪式,将所有无法言说的思念折叠、封存,赋予它们一个具象的形状。
她想着,这个时候,沈浚南应该也快要期中考试了吧?
她又想,他选了什么样的专业?测验会不会很难?不过,他那么聪明又从容的一个人,大概永远不会被这样的考试压力所困扰吧?
他有没有偶尔也想起来“时凝”这个名字呢?
这些念头没有答案,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她的心,带来一阵微酸般的柔软和细密的钝痛。
就在不远处,翟文宣正抱着几本厚重的参考书从密集的书架间穿过。他正准备找个安静的角落,整理下周就要提交的期中论文资料。一抬头,目光不经意地掠过窗边,恰好看见时凝。
夕阳的余晖为她整个人勾勒出一层异常柔和的光晕,她鬓边散落的碎发在金色光线下显得纤细而柔软,仿佛透明。她并没有在学习,而是专注地对着手中那个小小的玻璃瓶出神,神态安静而专注,却又笼罩着一层他无法读懂的哀愁。阳光落在她的黑框眼镜片上,反射出点点跳跃的光芒,让他看不清她的眼睛,却只觉得眼前那一幕,美好得如同一幅被时光精心定格了的油画。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校报社共处的那一晚,为了赶稿排版,他们一起待到很晚。时凝校对稿子时也是这般模样——微蹙着眉,全身心投入,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与眼前的文字,有一种忘我的执着。
翟文宣的脚步顿了顿,最终没有上前打招呼。他只是默不作声地在一旁找了个不远不近、恰好能瞥见她的位置坐下,安静地摊开自己的书本和资料,强迫自己进入复习状态。
但在接下来的近一个小时里,他的注意力却难以像往常一样完全集中。
时凝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期中考试近在眼前,她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在“想念一个人”上面。理智在大声地提醒她,但情感总在某些猝不及防的时刻,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她摇了摇头,像是要用力甩开这些纷乱而无用的思绪。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握紧了笔,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注意力重新聚焦于复习上。
她分明该是个理性的人,可偏偏一次又一次,她变得如此感性而犹豫,沉溺于毫无意义和结果的遐想。
夜幕彻底降临,窗外的天空从绚烂的绛紫逐渐变为深邃的墨蓝。图书馆里的人也渐渐稀少,空旷的阅览室里更显寂静。桌上的台灯依次熄灭,只剩下寥寥几盏还亮着,包括时凝面前这一盏。
她开始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将写满笔记的活页本、教材、各种颜色的笔一一塞进那个看起来同样疲惫不堪的双肩背包里。
推开图书馆厚重的大门,深秋寒凉的夜风立刻扑面而来,像冰冷的潮水,让她不禁猛地打了个哆嗦,睡意瞬间被驱散了不少。
回到宿舍时,房间里一片漆黑寂静。林北果然还没有回来——街舞社最近为了一场重要的高校联合演出,正在没日没夜地加紧排练。时凝按亮顶灯,突如其来的光明让她眯了眯眼。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显得有些空旷而清冷。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上一件洗得有些旧的棉质T恤,坐在书桌前,试图再看一会儿书,做几道题。
但经过一整天的高强度学习和情感消耗,她的注意力早已涣散不堪。
她真的不敢想象,林北究竟是怎么做到同时兼顾学业和社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