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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这里没有偏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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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就好像是一场无声的溃烂,外表完整,内里早已千疮百孔。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瞬间,总是像细针一样扎进最柔软的心房,渗出看不见的血珠。
偏爱是别人的特权,而时凝,却似乎永远不会拥有,永远在等待被看见的队列里,排着看不到尽头的队。
生物课代表来通知的时候,时凝正埋头整理上节课的笔记。
“月考成绩已经出来了,老师说要挨个挨个跟学习小组的人谈话。生物老师叫第一学习小组的人去办公室。”
她的心猛地一沉。学习小组一共八个人,包括沈浚南。
去办公室的路上,时凝刻意走在最后。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前方那个挺拔的背影——沈浚南正和另一个男生说笑。
可她就没那么高兴了,毕竟生物是她的弱势学科。
生物老师的办公室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旧纸张的气息。时凝站在小组最边缘,手指悄悄揪着校服衣角。
“这次月考成绩出来了……”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每个人,“我们小组平均分确实很高,但是——”
那个“但是”像一块石头砸进时凝的心里。
“时凝,你的生物成绩只有82分,是小组最低。”老师的声音很平静,却像刀子一样锋利,“我知道你其他科目不错,但既然在生物小组,就应该对生物更上心。而且我注意到,你从来不找老师问问题。”
时凝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她不敢抬头,尤其不敢看沈浚南的方向。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让我不能理解的是——”老师的语气严厉起来,“有同学反映你从来不分享自己的笔记和资料,小组讨论时也惜字如金。学习是需要互帮互助的,不能这么小气自私。你这样闭门造车,不仅害了自己,也影响了整个小组的氛围。”
“小气自私”四个字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时凝脸上。她的脸颊瞬间烧起来,眼睛也开始发酸。她不是不愿意分享,只是害怕自己的笔记不够好,害怕说出来的观点太幼稚。
况且,她本来生物就不好,应该分享什么呢?
而现在,这些怯懦和自卑,被老师解读为“小气自私”。
最让她难过的不是老师的批评,而是这一切发生在沈浚南面前。现在在他眼里,她一定成为了一个既笨拙又小气又自私的人吧。
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她慌忙侧过头去,假装看向窗外的梧桐树,希望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失态。
但他们都看见了。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好了,我也不是要批评你……”老师的语气缓和下来,似乎是为了安慰时凝,又开口,“我只是希望你能更大方一些,学会分享和交流。这样吧,沈浚南,你去楼下买箱饮料上来,我请大家喝东西。”
时凝听到沈浚南应了一声,脚步声渐远。她终于敢稍稍转过头,偷偷用袖口擦掉脸上的泪痕。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时凝站在那儿,感觉自己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像犯了天大的错一般等着被执行死刑。
她注意到同组的女生在交换眼神,也许是在议论她刚才的眼泪。
自卑像潮水一样淹没她,让她恨不得立刻消失。
当沈浚南抱着一箱饮料回来时,巨大的落地声响回荡在办公室内里。
“来,分一下吧。”老师说。
沈浚南和陆甲开始分发饮料。时凝看着沈浚南先递给离他最近的林乙,然后是陈丙。他的动作自然流畅,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可她周围的人都收到了沈浚南给的饮料,唯独绕过了她。
就在这时,陆甲拿起一瓶饮料,径直向时凝走来。
“给你的。”陆甲微笑着将饮料递过来。
“谢谢。”
时凝愣愣地接过,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沈浚南。他正将最后一瓶饮料递给陈丁,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更没有要给她饮料的意思。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原来不是漏了,而是他真的绕过了她。他宁愿让陆甲来发,也不愿意亲自递给她一瓶牛奶。
她的脸颊烧起来,这次不是因为羞愧,而是因为一种深切的无地自容。老师刚才还说她“小气自私”,而现在,沈浚南用行动证明了她确实不配得到他的善意。
他一定是觉得她又小气又爱哭,所以讨厌她了。
内心的委屈和难堪如潮水般涌上来,比刚才被老师批评时强烈十倍。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新的眼泪落下。
剩下的时间,时凝如同行尸走肉般度过。她听不见老师在说什么,也注意不到周围的一切,只想尽快逃离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
当终于被允许离开时,她几乎是第一个走出了办公室,一路跑到教学楼后的僻静角落才停下来。
也许他真的讨厌她吧。讨厌她的沉默,讨厌她的“小气”,讨厌她的眼泪。
既然如此,那么她也讨厌他好了。
讨厌他的引人注目,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围在他身边一样!
这样决定后,心里似乎好受了一些。
夕阳西下,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时凝站起身,拍了拍校服上的灰尘,向教室走去。
回到教室,她看见同学们的目光纷纷看向她——那是一种同情。
那一刹那,时凝觉得他们都在看自己的笑话,他们都知道她在生物办公室哭过了。
越想越尴尬。
不过,她静静地坐下来,才理清楚,原来青春里的偏爱从来不属于她,这里没有她的例外,也没有属于她的偏爱。连一瓶饮料的给予,都需要借他人之手完成,仿佛她是什么需要避而远之的存在。
沈浚南在她的心里是一个太阳般的存在,而她时凝,在沈浚南心里,大抵只是和标点符号并排的三个符号罢了。
“可暗恋本来就是这样。”时凝想,尽管她总是在幻想一个可笑的占有欲,但那些都是她像小丑一样的独角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