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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冰霜与体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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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控室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沈砚靠在变形的主控台上,手背的灼伤被黑雾燎出细密的水泡,正泛着刺目的红。林深半跪在地,指尖凝出的冰霜悬在伤口上方,迟迟没有落下,银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
“怕弄疼我?”沈砚低笑一声,声音因失血有些发飘,却故意把伤手往他面前凑了凑,“你当年用冰刃给我划开实验样本时,可没这么手软。”
林深的指尖猛地一颤,冰霜碎成细小的冰晶,落在沈砚的手背上,凉得他瑟缩了一下。“那不一样。”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样本不会疼,你会。”
沈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得发疼。他想起十年前的实验室,自己笨手笨脚地被玻璃碎片划伤,林深也是这样半跪在地,用冰刃小心翼翼地挑出碎片,冰霜落在伤口上时,他疼得龇牙咧嘴,对方却红了眼眶,说“早知道这么疼,我就不用冰刃了”。
“傻样。”沈砚抬手,用没受伤的手揉了揉他的白发,指腹蹭过他耳尖的温度——比常人低些,却带着让人安心的熟悉感,“我是警察,这点疼算什么?倒是你,刚才为了护我,影子都快被烧没了。”
林深没接话,只是重新凝起冰霜,这次的冰珠比刚才更小,落在伤口上时,竟带着点微甜的凉意。沈砚挑眉:“加了东西?”
“星轨玫瑰的蜜。”林深的耳尖泛起薄红,目光落在他的伤口上,不敢抬头,“上次你说局里的玫瑰茶太苦,我就……”
话没说完,沈砚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将那只带着冰霜的手按在自己发烫的颈侧。动脉的跳动透过皮肤传来,震得林深指尖发麻,冰霜瞬间融化了大半,留下湿漉漉的凉痕。
“你看,”沈砚的呼吸拂过他的发顶,带着点灼热的温度,“你的冰一碰到我就化,哪有那么吓人?”
林深的影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像只受惊的猫。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沈砚颈侧的温度——比常人偏高些,是常年在外奔波晒出来的热,混着淡淡的汗水味,竟让他想起实验室窗外的阳光,暖得让人想赖着不走。
“别闹。”他想抽回手,却被沈砚按得更紧,那热度顺着血管往上爬,连带着他的影核都在微微发烫,白大褂下的后背渗出细汗,与尚未退去的白霜混在一起,凉得发痒。
沈砚突然低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手背。那里还沾着融化的冰珠和星轨玫瑰蜜,凉丝丝的甜混着林深指尖的微颤,像含了颗冻在蜜里的星子。“当年在实验室,你总说我的体温能暖热你的冰。”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的痒,“现在信了吗?”
林深的眼眶突然红了。他想起十年前那个被大雪封门的冬夜,实验室的暖气彻底坏了,沈砚把他冻得发僵的手塞进自己警服里,贴在滚烫的胸口,说“你看,我的火能煨热你的冰”。那时的温度和此刻颈侧的跳动重叠在一起,烫得他喉咙发紧。
他猛地低头,将更多冰霜覆在沈砚的伤口上。这次的冰霜里掺了浓些的玫瑰蜜,落在水泡上时,凉意裹着甜意渗进去,竟压下了大半灼痛。沈砚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白发垂在眼前,遮住了那道疤痕,只有睫毛上沾着的细小冰晶在应急灯下闪烁,像落了层碎星。
“你的冰是甜的。”沈砚突然说,指尖轻轻抚过林深的侧脸,那里的皮肤凉得像玉,却在他触碰时微微发烫,“以前怎么没发现?”
“怕你抢。”林深的声音闷在喉咙里,手下的动作却更轻柔了,冰霜在伤口上凝成层薄薄的保护膜,泛着珍珠般的光,“这是用最后一株星轨玫瑰酿的蜜,本来想……”
“想什么?”
“想等你生日时,混在咖啡里给你。”林深终于抬头,眼里的水光在灯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可你总说影族的东西碰不得,我就……”
沈砚突然拽过他的后领,用力吻了上去。玫瑰蜜的甜混着冰霜的凉,还有林深发间的雪松味,在舌尖炸开,像吞了口裹着雪的蜜酒。林深的影子猛地缠上他的腰,力道大得像要把两人勒成一体,冰霜在他周身腾起,却在触及沈砚的瞬间化作暖雾,带着甜香漫开来。
应急灯熄灭的瞬间,沈砚看见林深手背上的“绊”字印记亮得惊人,赤红的光与自己手腕上银白的“引”字交缠,像两团燃烧的星轨。
“林深,”他抵着对方的额头,呼吸灼热地撞在一起,“你的冰,我的热,从来都不是对头。”
林深的影子在地上舒展开,像条黑色的毯子,将两人裹在中间。他抬手,用带着冰霜的指尖轻轻蹭掉沈砚嘴角的蜜渍,声音轻得像叹息:“是鸳鸯。”
应急灯再次亮起时,沈砚的伤口已经被冰膜覆盖,不再渗血。林深趴在他胸口,听着那道比星轨还稳的心跳,突然明白,所谓冰霜与体温,从来不是此消彼长的较量。是他的冰愿意为他化水,是他的热愿意为他降温,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在彼此的骨血里熬出了最妥帖的平衡——像实验室里那支永远调不好比例的试剂,终于在十年后,找到属于他们的最佳配方。
而那配方的名字,叫“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