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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玫瑰回响(2):登陆 ...

  •   嬴祀瘫在沙发上,终端传来忙音。
      嬴祀抬手看着手环,显示来电人——未知。
      本打算挂掉,思来想去还是接了。
      “祈年。”
      是晏巽。
      “找我有什么事?”
      晏巽苦笑道:“现在我连给同你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嬴祀知道嬴祈年是晏巽现在唯一生活下去的动力,但自己确确实实不完全是嬴祈年。
      沉默一瞬,回道:“当然有。”
      晏巽那边沉默了几秒,听筒里传来衣物摩挲的细微声响,像是在调整姿势,又或是……努力平复着某种情绪。
      “……我见到白湘泠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干涩的沙哑,“在魂归处登记处。她的魂体很不稳定,但坚持要亲自完成小悠的……魂火温养手续。”
      嬴祀握着终端的手指微微收紧。掌心仿佛再次感受到那缕微弱魂火的温度。
      “她问我……”晏巽停顿了一下,呼吸声清晰可闻,“她问我,梼婳最后那句‘若有来世,必偿’,是不是真的会有来世。”
      ……
      “你怎么答。”嬴祀的声音平静无波。
      “我说,”晏巽苦笑一声,那笑声里透着无尽的疲惫与茫然,“轮回通道是审判师稳固的,规矩是幽冥定的,我一个小小审判师,哪里知道有没有‘来世’这种东西……我只是个连自己为何还滞留此地都搞不清楚的糊涂鬼罢了。”
      电话两端再次陷入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它沉重、粘稠,浸满了桃源副本残留的血色、花香与无法化解的执念。
      良久,嬴祀才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晏巽。”
      “嗯。”
      “向前看。”
      说释怀都是假的。
      晏巽连说话都是心不在焉,何来放下一说。
      说完这三个字,嬴祀便切断了通讯。
      没有安慰,没有鼓励,更没有对“来世”命题的探讨。
      只是最简单、也最直白的三个字。
      祂也没有办法。
      将终端丢回沙发,嬴祀闭上眼睛。
      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晏巽最后那一刻的背影——站在重归死寂的祭坛边,望着通道消失的方向,衣袂被残余的风吹动,孤单得像一棵即将枯萎的树。
      祂能理解那份茫然。
      当漫长的等待与执念突然失去目标,当仇恨与愧疚都找不到落点,灵魂便会悬空,无所依凭。
      但理解归理解,祂并非救赎者。
      祂自己的路,尚且迷雾重重。
      颈间的钥匙似乎感应到祂心绪的细微波动,那缕暖意微微荡漾了一下,像无声的抚慰。
      嬴祀抬手握住钥匙,冰凉的金属逐渐被体温焐热。
      还有不到三天。
      慕年……
      等我。
      接下来的两日,嬴祀过得异常规律。
      白日里,大半时间都在“故居”的静室中冥想调息,修复因强行调动本源而受损的神魂。绛朱罂粟的力量在静谧中缓慢流转,滋养着灵台。
      偶尔,祂会翻阅时慕年留下的那些书籍。
      还有一天……
      嬴祀睁开眼,眸中最后一丝犹豫散去,只剩下冰晶般的清明与坚定。
      祂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桌面上,那本时慕年留下的书静静摊开着,停留在某一页。
      嬴祀的目光扫过上面一行时慕年的批注:“所有看似即兴的演出,都经过了漫长的彩排。”
      彩排么……
      祂伸手,拿起桌上那支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羽毛笔——这也是“故居”复现的物品之一。
      笔尖悬停在空白的便笺纸上,略微沉吟,开始书写。
      并非计划,更像是一种思绪的梳理和关键词的抓取:
      “- 玫瑰:象征?诅咒?核心可能?
      -歌剧:演绎,虚假,真实情感?
      -往日回响:记忆重现?时间循环?执念投影?
      -邀请方:“经理”——权限者?歌剧院意志化身?
      -目标:揭开最终幕布——意味破除幻象?达成某种条件?
      -关联:钥匙的感应(亲近/畏惧)——需重点留意。
      -准备:神魂恢复(主)、可能克制“艺术幻象”或“情感侵蚀”类道具/技能……”
      写罢,祂指尖拂过纸面,字迹如同被橡皮擦去,悄然消失。
      内容已印入脑海。
      接着,嬴祀打开系统商城。
      积分栏里,经过《桃源》副本的积累,已然是一笔令人咋舌的数字。祂快速筛选着,目光掠过五花八门的武器、防具、消耗品,最终停留在“特殊辅助”和“精神防护”分类。
      【凝神香(精制)】×3:小幅加速精神力与神魂恢复,安抚情绪波动。兑换。
      【破妄之瞳(一次性技能卷轴)】×1:短时间内大幅提升对幻象、伪装、精神干扰的看破能力。兑换。
      【心湖冰镜(被动技能种子)】×1:于识海内凝练一面心镜,增强对情感冲击、记忆篡改、意识入侵的抵抗力与反射能力(需时间孕育)。兑换。
      【旧印拓片·“静默”(残缺)】×1:来历不明的古老拓片,散发微弱“静止”与“隔断”气息,可能对某些特定类型的能量场产生干扰。
      描述模糊,价格不菲,带有一定风险。
      嬴祀指尖停顿一瞬,还是选择了兑换。
      直觉告诉祂,这东西或许用得着。
      一番兑换下来,积分肉眼可见地缩水一截。但嬴祀眉头都未皱一下。
      在未知的险境面前,有效的准备远比囤积积分重要。
      做完这些,祂重新坐回沙发,点燃一支凝神香。
      清淡宁神的香气袅袅升起,缓缓渗入灵台。
      嬴祀闭上眼睛,不再思考,不再计划,只是纯粹地引导着体内残存的神力与兑换来的辅助力量,如同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一点点滋养着干涸疲惫的神魂。
      灵蝶停驻在祂肩头,翅膀偶尔轻轻开合,洒落极细微的、带着安眠效果的鳞粉。
      窗外的模拟天色,由永恒的黄昏渐渐转向深蓝的夜幕,几颗拟真的星辰开始闪烁。
      并非为了寻找答案,更多是一种习惯,一种靠近那个等待了自己近千年之人的方式。
      书页间早已没有那个人的气息,但那些整齐的批注、偶尔落在边角的简笔画(甚至有一朵歪歪扭扭的小罂粟),都让冰冷的文字有了温度。
      闲暇时,祂也会登陆灵网,在“静默回廊”版块中潜水。
      关于“玫瑰歌剧院”的讨论依然零星,且大多停留在捕风捉影的阶段。倒是有几个资深考据党,试图从旧纪元的艺术史、贵族谱系甚至是一些禁毁的浪漫主义诗集中寻找蛛丝马迹,帖子写得引经据典,煞有介事,但拼凑出的图景依旧支离破碎。
      唯一让嬴祀多停留片刻的,是一个匿名用户分享的、据说来自某个已毁灭文明遗迹的浮雕拓片。
      拓片非常模糊,但仍能辨认出是一座宏伟建筑的内部轮廓。
      这个与商场里的【旧印拓片·“静默”(残缺)】,似乎有所联系。
      看着照片里的浮雕。
      高高的穹顶,层叠的包厢,以及……舞台上方,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玫瑰枝蔓缠绕而成的徽记。那徽记的形态,与邀请函火漆印上的玫瑰,有七八分神似。
      浮雕下方,刻着一行扭曲的古文字,发帖人附上了自己的解读:
      “玫瑰不谢,歌剧永续;以血润泽,以魂谱曲。”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以血润泽,以魂谱曲。
      嬴祀关掉页面,不再深究。
      过度的臆测在真正踏入副本前并无益处,有时反而会先入为主,影响判断。
      当然,这几天不知道那个“DIE”吃错了什么药,天天雷打不动的早安,午安,晚安。
      嬴祀勉勉强强硬是看惯了这种打卡式的问候。
      祂也抽空看了一眼“娱乐至死”的详细规则。
      那更像是一个高度拟真、带有强制角色投入和竞争性质的多人剧本杀擂台。
      玩家被投入一个封闭的“故事场”,抽取身份,在限定时间内根据剧本和搜证进行推理、演绎、甚至……对抗。
      权衡之下,嬴祀决定暂缓“娱乐至死”。
      一是时间上可能与“玫瑰歌剧院”冲突,二是直觉告诉祂,“玫瑰歌剧院”那封直接送达的邀请背后,隐藏的信息或许更接近祂一直追寻的核心。
      晋级赛什么的,还是等副本结束再说。
      倒计时的最后几个小时,嬴祀整理了一下随身物品。
      一梦剑与引梦铃自然随身。灵蝶化作一道流光,栖息在祂的发间,如同一个精致的墨蓝色蝶形发饰。
      背包里除了必要的补给,便是那封已接受但尚未触发正式传送的“娱乐至死”邀请函。
      祂站在“故居”的客厅中央,环顾这个被系统一丝不苟复刻出来的空间。
      窗外的“永恒黄昏”光线柔和,给家具镀上一层暖金色的边。
      这里很安静,很熟悉,却终究不是真正的“家”。
      只是一个寄托思念的坐标。
      而现在。
      祂要去找家人了。
      倒计时归零前十分钟。
      嬴祀换上了一套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裤,外面随意罩了一件款式简单的长风衣。
      头发束起,露出清晰冷冽的眉眼。
      视野角落的倒计时数字,如同心脏般规律地跳动、缩小。
      00:00:59
      00:00:30
      00:00:10
      ……
      00:00:01
      00:00:00
      预想中的天旋地转或强制传送并未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极其优雅、舒缓的钢琴旋律,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流淌而来,初时微弱,渐渐清晰。
      与此同时,“故居”的景象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暖黄色的墙壁上,浮现出暗红色的、流动的玫瑰花纹。脚下柔软的地毯,质地似乎变得光滑坚硬起来,反射出水晶吊灯般璀璨的光晕。
      空气中,那股熟悉的玫瑰冷香变得浓郁,甜腻中透着一丝陈腐,仿佛来自一个尘封多年的华丽墓穴。
      钢琴声越来越近,中间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提琴伴奏,以及……
      极其轻微、像是高跟鞋踩在光洁地板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啪。
      一声清脆的响指。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嬴祀发现自己依然站在客厅中央,但周围的环境已经彻底改变。
      “故居”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宽敞、挑高惊人、奢华得令人窒息的……
      剧院前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从绘有天使与玫瑰穹顶壁画的天花板上垂下,折射出万千炫目的光点。脚下是光可鉴人的黑白大理石拼花地板,拼成巨大的玫瑰与音符图案。四壁覆盖着暗红色的天鹅绒,金色的壁灯造型繁复。
      空气里弥漫着刚刚消散的钢琴余韵、玫瑰香、以及更淡的……
      一种像是旧书、灰尘和昂贵香水混合的奇异气味。
      前厅空无一人。
      只有嬴祀独自站在中央。
      祂抬头,看向正前方。
      那是两扇对开的、极其厚重的鎏金大门,门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玫瑰花丛,花丛之中,隐约可见许多姿态各异的人形浮雕,有的在演奏乐器,有的在翩翩起舞,有的则在……无声呐喊。
      大门紧闭。
      门上挂着一个雅致的牌子,上面是华丽的花体字:“玫瑰歌剧院”内部预演进行中,特邀嘉宾请稍候~
      预演?
      嬴祀眸光微凝。
      也就是说,此刻这华丽而空旷的歌剧院里,正在进行着一场……
      没有观众的演出?
      “亡魂主演,以记忆为谱。”
      邀请函上的字句闪过脑海。
      就在这时,那紧闭的鎏金大门后,隐约传来了声音。
      并非音乐。
      而是……
      一片压抑的、混乱的、掺杂着哭泣、低吼和疯狂呓语的喧嚣。
      这喧嚣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扼住,骤然消失。
      死寂重新降临。
      唯有水晶吊灯的光芒,冰冷地照耀着这华丽而空旷的前厅,照耀着嬴祀平静无波的脸。
      颈间的钥匙,在这一刻,微微发烫。
      仿佛在回应门后那短暂泄露的、属于“往日”的疯狂回响。
      一道悦耳的女声响起。
      “亲爱的“小玫瑰”,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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