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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将夜微凉 ...

  •   时今棠从车上下来,头愈加痛,胃里几次翻山倒海,只觉得黏腻的味道在喉口发酵,穿的也单薄。

      在偌大的医院门口,少女仿佛天地之间裁出的一个雪白色剪影。

      刘叔停好车,匆匆忙忙下来,扶住站不太稳的时今棠,关切道:“今棠,我把你送进去吧。”

      “不用刘叔,我自己可以。”看着车窗里面冷漠的黑色轮廓,她只觉得又冷又疼。

      时今棠抓紧了肩膀上的披肩,颤颤巍巍踩着脚底的高跟鞋。十点多的医院人却不见少,挂号输液的塞满了人。

      她到门诊的窗口,护士合上病例表,抬抬头,说:“去旁边自助机挂号。”

      等叫到自己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时今棠进了办公室,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看着全身上下快没有一处好地方的时今棠,女医生哎呦一声,皱皱眉,拉了拉脸上的口罩,说:“知道自己什么过敏吗?”

      “知道,酒精。”时今棠的声音没太有底气。

      女医生眼神里带着些心疼,毕竟全身上下都被包裹的可怕,看样子还是个爱美的小姑娘:“那你还喝。”

      时今棠笑了笑:“喝之前吃了颗药,以为能行。

      女医生松了松眉头,点点头,又无奈的轻笑道:“吊瓶还是继续吃药。”

      想着明天国际部开学典礼,校长亲临不允许任何人请假,无论如何都不能这副派头过去,她今晚要在这过夜了。

      “吊瓶,谢谢医生。”

      女医生让她交完费去找护士领药打针。

      时今棠去缴费台,刚准备拿出手机扫码付钱,手机关机的提示震动猝不及防的冒了出来。

      她额前铺满了虚汗,身后还有几个等着缴费的成年人。

      “我能给我朋友打个电话吗。”时今棠也带着些焦急,害怕耽误后面的人。

      护士将座机甩了过来,神色不明:“快点打,别耽误后面。”

      时今棠立马按下心中烂熟于心的号码,过了二十秒,听筒对面一直没有任何声音,只有自己厚重的呼吸声。

      后面的中年妇女敲了敲手上的单子,大声的啧了一声:“姑娘,你好了没?我们这几个等着回家呢,要不你先让出来?”

      时今棠放下听筒,刚准备抬脚。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指压在光滑的石板面上,护士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成熟却又性感的脸,往下是一身矜贵的藏蓝色西装,被熨烫过的布料仿佛能看清每一处纤维。

      银色眼镜下是一双看遍世事却仍然清透自然的双眸:“刷我的吧。”

      时今棠顺着这只手看向身旁男人的脸,错愕了几分,忙回道感谢。

      男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陪时今棠拿到缴费单子。看着她红彤彤的脸还有身上深浅浅浅的过敏痕迹,声音温柔:“还好吗?”

      时今棠感激的点点头,她不欠陌生人的人情:“先生,我该怎么还您钱?”

      男人莞尔一笑,似乎对时今棠的话很出乎意料,他从西装没口袋掏出一张亮金色磨砂名片递过来:“打这个号码,等你痊愈再给也不迟。”

      时今棠双手接过,磨砂质感的黑色名片被头顶上的灯光照的愈发明亮。

      “骆长明”这三个字有着宋体的端正清雅,跟眼前这个人的感觉倒是如出一辙。

      他将她送到拥挤的输液室,看着她坐上冰冷的病床,护士过来扎针。

      也许是看她冷得微微发抖,他极其自然地拿起旁边备用的薄被,展开,轻轻盖在她没有输液的那条腿上。动作自然,不带丝毫狎昵,只有一种恰到好处的绅士风度。

      他的西装外套被他一丝不苟地折叠好,搭在臂弯。

      “好好休息。”他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号码收好,有需要可以找我。”

      说完,他并未过多停留,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输液室。

      时今棠捏着那张质地特殊的名片,指尖传来磨砂的细微触感。

      冰凉的药液顺着血管流入身体,压制着过敏带来的灼热和骚动。身体的难受依旧,但但刚才陌生人的好心举动,添了些暖意。

      她靠在枕头上,闭上眼,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医院停车场那辆黑色宾利里,谭越杭烦躁的揉了揉眉心,手搭在隔板上。

      黑夜落幕,天边的月亮渐渐迷失在云层中,车内寂静无声。

      “少爷,祖家的电话。”刘叔敲了敲隔板。

      谭越杭按下调控按钮,伸手接过刘叔手上的电话,嘈杂的声音顿时钻到耳朵里,祖衡说:“越杭,你手机在我这儿,什么时候来拿?”

      “放你那里,明天再说。”谭越杭草草了事,可能是在房间里闷久了,他在车里只觉得头有点痛,身子沉重。

      时今棠再醒来的时候,护士正毫不留情的拔针,绷带上慢慢浸染上滴滴血迹,她半边手都麻了,一攥拳就有机械性的麻木感。

      她扶着床边的栏杆站起来,刘叔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抓紧扶住她:“今棠,刚才少爷说了,送你回九樾。”

      九樾是他的房子,但是没有她自己的房间。

      她一直住在谭家的一楼保姆房里,那是时母生前一直住的房子。自从时全民在谭家当司机的这三十几年,过得也算风生水起,工资高待遇好,在谭夫人怀谭越杭的时候就把自己老婆塞了进来。

      时母是个会说话的人,干活也利索。正巧那时候谭夫人有些产前忧郁症,在时母的陪伴下好了不少,于是一直在家里照顾着,直到时今棠八九岁的时候,心梗去世。

      看着时全民是个大老粗也不会照顾孩子,也赶着谭越杭从国外正式回来定居,想着多个孩子陪儿子玩玩总不是坏事,更何况时母对谭夫人是当亲姐妹对待。

      虽然住着保姆房,但谭夫人装饰的跟大小姐屋子差不多,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留一份给时今棠,所以失去母亲的后几年,她过得不算差。

      时今棠的嘴里苦涩无味,她挤出一个好字,上了车。

      看样子谭越杭已经回家了,车上没有他的身影,只有厚重的车载木质香水味。

      九樾是平港富人别墅区数一数二的地盘,有好几家集团想收购开盘,都被截胡,谭家一下子买了几套,说是给谭越杭做婚房。

      车子停在一扇镂空雕花的木质大门前,古典的白色外墙在两旁的灌木丛中屹立不倒,屋顶覆盖着佛蒙特绿板岩瓦片。

      她只觉得,谭夫人完全按照自己儿子的性格打造的这个房子。

      刘叔把她送到,就将车开出了山庄。

      时今棠推开厚重的四方形铁门,径直向里走。

      里面没开灯,自己手机也没电,她摸索着向前过去敲门。

      旁边的密码锁上的数字在黑夜中泛着刺眼的光,她抬手,指尖刚要碰到冰凉的机器,门却在此时被毫不留情的拉开。

      不知何时开的灯,暖黄色的光线流泄出来,勾勒出谭越杭挺拔的身影,照亮时今棠红扑扑的脸。

      他似乎是刚洗过澡,金发半干,有几根还搭在额前滴着水珠,扑面而来的清爽的沐浴露香味,混着一丝房间里点燃的檀香味。

      谭越杭手掌扣在门框上,指尖还夹着默默燃烧的烟,绕过头发缓缓飘散。

      他摁灭烟头,声音带着些沙哑:“我要请你进来?”

      时今棠怔了怔,抬腿从他侧身让出的通道处走进去。

      时今棠依言走进。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照亮了室内极致现代与奢华的装修,冷色调为主,线条利落,与她身上残留的医院消毒水味格格不入。

      她站在光洁得能映出人影的大理石地面上,有些无所适从。

      谭越杭关上门,绕过她,径直走向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从嵌入式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仰头喝了几口。喉结滚动,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没入睡衣领口。

      “医生怎么说?”他背对着她,状似随意地问。

      “过敏。打了点滴,好多了。”时今棠言简意赅。

      他放下水瓶,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这次带了些审视的意味:“明知道过敏,为什么还喝?”

      为什么?难道要她说,是因为在他的生日宴上,他那些朋友起哄,她无法推拒?还是说,她存了那么一丝可笑的心思,想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试探他会不会有哪怕一点点的在意?

      这些话在舌尖滚了滚,最终又被她咽了回去。她只是抿了抿唇,沉默以对。

      她的沉默似乎激起了他一丝烦躁。他走到她面前,距离拉近,他身上那股压迫性的气息再次笼罩下来。他抬手,冰凉的指尖猝不及防地触碰到她脖颈处还未完全消退的红疹。

      时今棠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他另一只手扣住了手腕。

      “躲什么?”他语气沉了几分,指尖在她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摩挲,眼神幽暗,“看来是没好全。”

      他的触碰让她心跳失序,那份冰凉与他指尖蕴含的力道,都让她感到危险。

      她试图挣脱他的手,身体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眶瞬时布满红血丝。

      谭越杭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松开了手,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改天好吗?我今天好难受。”时今棠的声音很小,脸色也是苍白。

      “二楼第一个房间。”谭越杭转身到吧台上,又接了杯冰水,声音不带情绪。

      时今棠将滑落在地下的披肩捡起搭在手上,脚后跟是磨出血的惨状,手上又是不见消退的过敏反应,她无力的闭了闭眼,去找房间。

      整个房子都透着国外的西式风格,楼梯是木质雕花设计,地板铺的确是鎏金色纯色样式,可里里外外没有一丝温暖的感觉,她只觉得被一股无形的手掌覆盖着,喘也喘不过气。

      她陪谭越杭玩到现在,从小时候两个人一起上小学,谭夫人安排自己跟在他身边,她言听计从,提醒谭越杭多吃蔬菜,不要跟其他同学打架,要多交朋友。

      她以为自己在谭越杭心里可以算是一个在需要的时候帮一把的人,可她还是太高估这些富家公子哥了,他们的眼里只有享受和娱乐,你可以创造价值,但却没有索取的资格。

      时今棠换了床上的睡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她觉得右边脸湿漉漉的,半边枕头透着水,她蜷缩着,脑海里只有时母和蔼可亲的样子还有不断闪过的童年乐景。

      不知过了多久,夜进入了倒计时。

      时今棠恍惚间觉得刚才没暖和过来的身体被一个厚重的肩膀紧紧贴着,身后的人将胳膊放在自己的手前,慢慢收紧,毛茸茸的脑袋放在她的肩膀上。

      熟悉的气味顿时麻痹大脑,她慢慢放松身子,适当的向后去靠,两具温度不断上升的身体在没落的暗夜中相互依靠,无形的火花慢慢迸发出燃烧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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