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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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他救了我
那个下午的阳光，像打翻的蜂蜜，黏稠而金黄，泼洒在塑胶跑道上，蒸腾起一股橡胶和尘土混合的热烘烘的气味。八百米测试，是所有女生的噩梦，对我而言，更是如此。
颜盐站在跑道内侧的草地上，心不在焉地做着热身运动，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我这边，泛白的脸上蹙着眉，嘴唇抿紧，他好像特别担心。
“各就各位——预备——”体育老师粗犷的嗓音划破了空气。
我深吸了一口气，动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意味，随着发令枪响，我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起初，我跑得还算正常，混在人群中，并不显眼。但跑到第二圈，过半时，我的步伐开始凌乱，呼吸声也变得粗重而急促，不像是因为体力不支，更像是一种……被扼住喉咙的挣扎。我的脸色不再是运动后的红润，而是一种不祥的灰白。
突然，我一个趔趄，猛地用手捂住胸口，身体剧烈地前后晃动了几下，像一棵被狂风摧折的幼苗，然后软软地栽倒在了滚烫的跑道上。
“有人晕倒了！”
队伍瞬间乱了，惊呼声四起。体育老师和其他同学都围了过来。
他的手攥紧了，没有丝毫犹豫，像一支离弦的箭，猛地冲开人群，扑跪在我身边。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几乎凝固。我双目紧闭，嘴唇泛着骇人的青紫色，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却像是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尖锐、嘶哑的哮鸣音，仿佛空气在通过一个极其狭窄的缝隙，痛苦而艰难。我的手指死死地抠着胸前的衣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哮喘！是哮喘发作了！”他尖利的声音在颤抖，凭借本能，朝着有些慌乱的体育老师大喊：“老师！她的药！喷雾！快问问她的药在哪里！”
体育老师反应过来，急忙在我的校服口袋里摸索，很快掏出了一个蓝色的小喷雾罐。
“怎么用？”老师拿着喷雾，有些无措。
颜盐一把夺过喷雾，颤抖着用力摇匀了喷雾，然后一手托起我的后颈，让我的头微微后仰，另一只手将喷雾剂的吸口塞进我的唇间，在我用力吸气的同时，猛地按压了一下药罐。
“一次！深呼吸！”颜盐的声音带着哭腔，但动作却异常坚定。
他紧紧盯着我的脸，一秒，两秒……可怕的哮鸣音似乎并没有立刻减轻。我的喉咙里发出更痛苦的“嗬嗬”声，青紫色还在蔓延。
他脸色铁青，反应迅速。
“叫救护车！快！”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同时，再次摇匀喷雾，进行了第二次喷药。
然后，他不再等待药物起效，而是按照心肺复苏的体位要求，让我保持平卧，解开校服领口的扣子，确保气道通畅。
他握住我冰冷而僵硬的手，一遍遍地在我耳边喊：“方小糖！坚持住！呼吸！看着我！坚持住！”
他的声音，混杂着周围嘈杂的人声、救护车由远及近的鸣笛声，以及我那撕心裂肺的喘息声，构成了一曲可怕的“青春交响曲”，在我耳边嘶鸣。
直到医护人员赶到，熟练地给我戴上氧气面罩，将我抬上担架，他还死死地攥着那个蓝色的喷雾罐，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红痕。
他看着我被抬上救护车，救护车门关上，用力地握紧了我的手。
那天晚上，他没有回家，守在了急救室门外。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冰冷的长廊，惨白的灯光，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
我被几个医护人员，推进了抢救室。
几个小时的抢救，我成功被救活，我像被抽干了身体，半眯眼，鼻子和嘴巴罩着呼吸机，用力地呼吸着。
“我又活过来了……老天爷舍不得收我。”我自嘲着。
当我彻底清醒时，我分明看到了远处那个焦急，脸色惨白的少年，他就是颜盐。
他每天都趴在窗外，像一尊雕像似地，看着我。
他救了我，是的。就像从下水道里救“布丁”一样，他把我从死神那里拽了回来。
第二节 因为我，他决定成为一名“呼吸科”医生
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了我，修改了高考志愿。
他妈妈一直希望他可以攻读MBA，以后好继承家业，把公司交给他打理，而他却为了我，决定做一名“呼吸科”医生。
理由竟然是—治好我的病。
这不是一时冲动的豪言壮语，是他用最纯粹的决心，向命运发出的挑战书。从那一刻起，他的人生轨迹被彻底改变了。他扔掉了所有的犹豫和杂念，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中。
第三节 泰晤士教堂的“约定”
通往医学殿堂的道路，布满荆棘。
高三那年，他几乎榨干了自己所有的精力。书桌上，堆满了比人头还高的复习资料，生物和化学的习题册被翻得起了毛边，咖啡和风油精成了他提神醒脑的标配。班级组织娱乐活动，他缺席。把自己封闭在堆积成山的“细胞”“氧气”学里。他像一只沉默的蜗牛，背负着沉重的壳，朝着唯一的目标，缓慢坚定地爬行。
偶尔，在课间，他会下意识地看向我的座位。我的病需要长期休养，返校的时间断断续续。
每次我回来，脸色总是比别的同学要苍白一些，体育课更是永远只能坐在树荫下安静地看着。
他会默默地把笔记借给我，会在我咳嗽时递上一杯温水，但从未提起过那个下午，也从未说过自己的誓言。他把那份汹涌的决心，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化作无声的行动。
临近高考，我最后一次回到学校，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我偷偷给他塞了纸条，约他去“泰晤士”教堂见面。
多日不见，我更苍白了，而他更清瘦了。
“颜盐，我报考了和你一样的大学，不同专业。”我漫不经心地交代着我的去向，然后俏皮又深情地凝视他：“上大学了，我们就成年了，可以开始谈恋爱了，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嚒？”
他愣住了，随即爽快地说：“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好好活着。”
“拉勾，不许食言。”我伸出小指头，拉住他的手，盖了个章。
高考放榜，他以优异的成绩，被医学院的临床医学（八年制）专业录取，而我去了同一所大学的美术专业。
美好的大学生活悄然开启。
第四节 冰冷的“心墙”
大学生活，是属于我的，而他是属于实验室的。
医学知识的海洋浩瀚无垠，解剖学、生理学、病理学、药理学……每一门课程都像一座需要奋力攀登的高峰。厚重的教材，密密麻麻的笔记，弥漫着福尔马林气味的解剖实验室，还有那些需要反复记忆的神经血管和肌肉走向……让他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时间理我，大部分时候，我都在写生，而他却是在实验室，或解剖室，研究人体构造。
每当这时，我总是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他面前，然后小猫似委屈：“我现在充分理解了一个词—“云养”，别人是云养猫，云养狗，我倒好，直接进阶到“云养颜盐”了。看得见（照片），摸不着，这安全感极度匮乏啊！你再这么神龙见首不见尾，我都要去派出所报个案了。理由：疑似丢失男朋友一枚，特征：帅，但太忙。
“谁说是“云养”了？我这不是在努力给你攒未来吗？不过你一说，我发现攒未来的速度得加快，不然怀里这颗糖真要化了。”他看着我，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
信誓旦旦地承诺，我再次被他的甜言蜜语蛊惑，继续过着有“男朋友”好比“没有”的生活。
大学四年转眼即逝，我已经完成美术专业的所有学业，马上就毕业了。而他呢，还在努力准备着他的呼吸科博士论文，人都说，医学院最难熬，熬出头了，都是那些不放弃的，我算是相信了这句话。
我得到了英国的留学名额，一想到异国恋，我内心十分地忐忑不安。
终于在某一天，我的哮喘再次加重，国内医生都束手无策，下了“病危通知书”，我不得不再次，与死神打交道。消失了三天三夜的我，再次回到大学，决绝地向他提出分手。
“颜盐，你根本不懂我，我们分手吧！”
短暂的震惊和心痛，他没有愤怒，走上前，轻轻捧住我的脸，擦掉我的眼泪，声音温柔而笃定：“方小糖，你这个骗子。”
“你想当那种默默牺牲的悲情女主角，问过我的意见了吗？我们俩的剧本里，没有“为你好的分手”这一项，只有“无论在哪都陪着你”这一条。国内还是国外，天上还是海底，我都是你的药引子，你别想把我撇掉。手续我来办，假我来请，你只需要负责好好治病，想着怎么赔我今天的惊吓。”
带着一丝狡黠和心疼，他死皮赖脸地承诺我，一起出国。
还没来得及等他办好手续，我的病情再次加重，妈妈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连夜把我送到了，她的老同学那里—英国的一家医院，那里有最权威的呼吸科专家Dr Jonson。
昏迷了一个月，某天清晨醒来，我发现，我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没有颜盐的地方。
我焦急地拨打颜盐的手机。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我毫无血色的脸。指尖悬在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上，像悬着一柄即将行刑的刀。
“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马上飞过去找你。”
“别怕，我们一起面对。”
“方小糖，你信我。”
颜盐的誓言言犹在耳，每一个字都曾是我在异国他乡，冰冷的病房里，攥紧的唯一暖意。我们说好的，一起熬过去。可如今，这承诺像病房窗外，枯死的藤蔓，只剩下干瘪僵硬的残骸。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那个冰冷而标准的女声。一遍，又一遍。它不像是在提示，更像是在嘲讽，嘲讽我曾经的笃信，嘲讽我竟真的以为，会有人甘愿陪自己坠入无边的泥泞。
心，从最初的灼痛、焦虑、不信，慢慢熬成了一块坚冰。所有的焦虑和等待，在一次次“空号”的提示里，慢慢下沉。
我深吸一口气，指尖终于落下。选中，删除。动作快得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意，伴随着更深的空洞，席卷而来。
我抬起头，望着镜子里那个瘦削、苍白，眼神却异常明亮的自己，一字一句，清晰地发誓：
“大骗子，要是再见到你，绝不原谅。”
这句话，不是气话，而是一种笃定。我把所有残存的、软弱的期待，连同那个号码一起，从我的生命里彻底清除。
然而，命运总爱开残忍的玩笑。就在我几乎要将这个名字碾碎时，我们又重逢了，在我最狼狈不堪，最无助的时候，他又救了我。
他越走越远，白色的身影依旧挺拔，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
这三年，他过得似乎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我的心猛地一缩，心里那道无数个日夜筑起的、名为“不原谅”的冰墙，瞬间轰塌！
“那片星空，我画好了，你…陪我一起看嚒？”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