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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军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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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虽然大,却没什么娱乐,有什么消息都能传得满天飞。
比如,今日王副将的亲卫去花楼,被他亲自逮回来,一人打了五十军棍。还比如,王副将从花楼带回来一个小公子。
让众人津津乐道的显然是后一件事,毕竟王副将为人保守古板,发生前者并不奇怪,但是后一件事可是让不少人抓心挠肝的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胆小的士兵跑去问还在养伤的“证人”,而胆大的各路将军都聚在王副将的营帐前等着看他笑话。
王钲请了军医来给宋淮诊治,军医细细查看了一番说:“这位小公子应该是多日未进食,未能好好歇息才晕厥的,醒来先吃些汤水就行,不可以多食。除了肩上的淤青以外,身上的鞭伤都不打紧,公子用的药都是上好的,养着就行。”
“我记得他走路不太好,是不是腿上有伤?”
军医疑惑:“小公子腿上是有一道鞭伤,不过应当不影响走路。也可能是原本就有些痼疾。”
王钲心道一声可惜,送军医出了营帐。
军医离开以后,一群军营中的大老粗围过来七嘴八舌地打听。
和王钲关系最好的左将军周清挡住众人:“你们都在干什么?一天天的闲着没事干?对的起每天吃的米,每个月领的俸禄?”
见大家都低下头暗暗反思,周清话锋一转:“话说回来,王钲,你的俸禄还有吗?若是活不下去了,兄弟可以给你借点。”
众人瞬间哄堂大笑。
王钲面无表情地给了周清一手肘,推开眼前的人墙。
“去哪儿啊?”有人问。
“去找大将军。”
“嘁”,众人都觉得没意思:“那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小美人吗?”
“不可以。”
又是一阵起哄声。
王钲本来的意思是不想让他们去打扰宋淮的休息,但是看到这群人兴奋的像群野猴,最后还是放弃了解释。
王钲出身大将军陆燕澜的亲卫,是大将军一手提拔起来的,与他的关系自然非常人能比。
陆燕澜看到王钲后有点惊讶:“你怎么来了?”
王钲不解。
陆燕澜意有所指的说:“我还以为你今天有不少事要做。”
面对同僚的起哄王钲可以置之不理,面对亦兄亦长的大将军,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陆燕澜不逗他了:“你来做什么?”
“末将有罪。”王钲单膝跪地,向陆燕澜请罪。
“你是说你带回来那个小孩?”陆燕澜思考片刻:“你回头查查他的身份,若是有问题就抓起来审问,倘若没问题,他愿意留下来,就给他寻个差事,不愿意就让他走。不是什么大事。”
“是。”王钲禀报完事情后正要离开营帐,陆燕澜叫住他:“本来想着把我女儿许给你,但是没想到你喜欢这样的,我就不强求了。”
王钲不知道该先解释那句,最后只能说:“大小姐才十三。”
“也不过比你小了十四岁而已……确实是差的有些大。”陆燕澜说着被自己的话逗笑了:“不过你是从花楼把他带回来的,他恐怕不愿和其他人住同一个营帐,到时候就让他和你住一起吧。”
“末将也是个男人。”王钲提醒他。
“那没办法,总不能单给他收拾一个营帐,他不愿意就让他走,军营容不下他。”
王钲只觉得给自己找了个麻烦,既丢了钱,又将刚刚到手的单人营帐分出去了一半。
宋淮整整睡了一夜,第二日醒来时还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你醒了?” 突然听到男人的声音,宋淮吓了一跳。
理智回笼,宋淮认出这是他的救命恩人,当即要下床感谢他。
王钲轻轻按住他,宋淮却觉得身上压了块石头,让他动弹不得,用眼神询问着。
王钲却理解错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在害怕:“宋淮是吧?你身子太弱了,不用下来了。”
宋淮点了点头。
王钲琢磨着委婉一些打听:“你是怎么被卖到花楼的?”
闻言,宋淮攥紧拳,眼中闪着泪花,语气恨恨道:“我本是淮南人士,生母早逝,父亲娶的后娘原先对我很好,哪曾想她竟联合父亲诱我签下卖身契。”
王钲有些怀疑:“看起来你也是个识字的,怎么会轻易被哄骗?”
“我原先看到的不是卖身契,是一张举孝廉的文书,本来都要签字了,我那弟弟非要抢去玩,谁知拿回来后就不是原来那张了。”
王钲不会安慰人,只能像对军营中的兄弟那样拍了拍他的肩:“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自幼读书,就想有朝一日报效国家,为民请命,现在看来举孝廉这条路怕是行不通了,我准备去京都,向今上自荐。”
王钲本想劝他离开军营,听他这么说又怕他出去以后自不量力,护不好他这条饱受磋磨的小命,难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派出去调查宋淮的人回来也说他没什么问题,确实是被家人卖了的小可怜。
王钲考虑了一下午,最后还是决定去问宋淮:“你愿不愿意留在军营?”
王钲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愿意,劝道:“军中虽然不比京都繁华,但好歹不会委屈你。你不知到如今京都派系林立,没有出身很难立足。你若真想当大官,不如先在军中搏个功名出来。”
宋淮看着王钲,最后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你为何要救我?”
“你太平日子过久了不知人命比草贱。赴死容易,活着却难。我见不得别人轻贱自己的性命。”
“就这些吗?”宋淮眨着眼睛问。
“就这些。”
“既是如此,我愿意留在军营,还请将军多多关照。”
王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答应了,不过还是把陆燕澜的话告诉了他。
果然,宋淮有些纠结,最后还是选择和王钲住在一起。
王钲为了宋淮特意去向陆燕澜讨了一个职位。
陆燕澜听说宋淮识文断字,就安排他去和军师杜明成管理军队的账目。
王钲安慰宋淮:“虽然管账目不好晋升,不过胜在不出错,和你一起共事的是军营的军师,你能跟他学到不少东西。”
宋淮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职位,还有些兴奋不已。
王钲之前也和营中其他士兵睡在一张铺上过,以为这次和之前一样。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同之处,他这次的新袍泽,既不打呼,也不磨牙,更不会占据他睡觉的地方,还总是将营帐内收拾的井井有条。
军队中的汉子嘴上没个把门,见了宋淮总要吹个口哨,唤他“王副将家的小媳妇”。
纵使宋淮从不理会,众人丝毫不减兴致。
也有人嘴上发酸:“同样都是行军打仗,怎么就王副将这么好命,能有个体贴的媳妇儿在照顾左右?”
“人家可是大将军亲自批准,羡慕啊,羡慕你也去找大将军啊?”
每当王钲听到这种话时,他总要狠狠训斥说话的人,义正辞严的解释:“我与宋先生行的正,坐的直,没有任何不该有的行为,尔等不要再让我听到任何风言风语。”
共事多年,谁都知道王钲是个认死理的一根筋,久而久之也没人在他面前提这事了。
不过话说回来,宋淮确实很体贴,以前王钲的衣物是和其他人的混在一起浆洗,现在则是宋淮在洗衣服的时候顺手帮他一起洗了。在其他人每日穿着臭烘烘的衣服时,王钲的衣服总是干净清爽。
又比如,士兵的衣服总是磨损很严重,王钲第一次看到宋淮替他补衣服的时候,他还有些害羞,针线都歪歪扭扭的。后来撞见的次数多了,宋淮也就不再遮掩,大大方方的让他看,现在已经能绣一些简单的花样了。
王钲也曾认真同宋淮说过,让他不必如此。
宋淮瞪着大眼睛,很认真的同他说:“将军救了我一命,宋淮整个人都是你的,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无法办法将军大恩,只能做这些小事,希望将军给我这个机会。”
自那以后,王钲就由着他了。
而宋淮也了解了不少王钲的往事。原来他曾有过一门亲事,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后来表妹被当地豪强强占,最后不堪受辱,自杀身亡。而那个豪强与京中大官沾亲带故,没有受到丝毫责罚。
王钲愤怒之下杀了那豪强,同时也摊上了官司。
正逢大将军率军路过,听闻此事后喟叹一声,此乃性情中人。随后保下王钲,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近十年来,王钲也没有辜负大将军的期望,一路靠军功走到今时今日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