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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王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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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我这楼啊,任你心比天高,也得乖乖给我消停下来,留在这醉生梦死的销金窟……”
年过三十仍风韵犹存的鸨母化着妩媚的妆容,香肩半露,嫣红的羽扇在傲人的胸前一点一点,引得人好不遐思。
年岁尚小的姑娘掩着嘴痴痴地笑,似是在附和她说的话。
围在周围的恩客一边搂着姑娘,一边伸手探向鸨母。
鸨母媚笑着用扇子打落一只不规矩的手,也不知她这话是在说人群中央那个男子还是在说什么别的人。
这里是吴城,是战火能波及到,却又伤不到的地方。
是谁在打仗?不重要。
是哪边胜了?不重要。
三年来的战火纷飞,让这里的人麻木不仁,能走的都走了。走不了的穷人勒着肚皮过日子。而走不了的富人便日复一日地宿在这纸醉金迷的花楼。
若是在以前,这花楼必然有一个虽心知肚明,却雅致好听的名字,现在显然不需要了。
该怎么称呼?花柳巷中第一家花楼的酒好喝,姑娘欠点,第二家花楼的姑娘美则美,少些滋味。
至于第三家,就是这里,这楼里的公子可比姑娘出名多了,来一次,这辈子都忘不了。
楼中的人此时都在看一出闹剧,一群龟奴拿着绳子、鞭子围着一个青衫小郎君。
他的身上,脸上都是被打出来的鞭伤。
显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幅场景,看客们都津津有味的盯着小郎君身上的伤痕,仿佛在欣赏什么佳作。
小郎君早已精疲力竭,心如死灰,又听到周围人在起哄说要买他初夜,价格高到他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恩客们都兴致勃勃的抬价,鸨母却不发一言,还是那般媚笑着,好像这个男子值多少钱都与她无关。
看男子似乎放弃挣扎了,众人也都没了兴致,继续与身边的姑娘,公子们调笑。
龟奴慢慢上前,想要重新绑住这个不乖,不认命的小郎君。
谁能料想到,原本瘫着一动不动的男子不知在何时蓄了力气,趁人不备直直地冲着楼中央的柱子撞去。
关键时刻,一只未出鞘的匕首打向男子的肩胛骨,让他摔在了柱子旁边,这一下,男子再也没了能爬起来的力气。
众人的喝彩声瞬间高涨,像能惊动整条街,又在看清了来人时归于寂静。
只见那人身着甲胄,看不清神色,满身的肃杀之气,让人胆战心惊。
王钲本是来这里抓偷溜出军营的部下,却顺手救了这个一心求死的小郎君。
“你为何不救他?”王钲问鸨母。
鸨母纵使看到了军营里的人,依旧神色不变,娇娇地问:“为何要救?”
“他若是死了就不能为花楼挣钱。”
“咯咯咯,”鸨母掩唇笑着,从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来看,她此时确实是很高兴:“他连死都不怕,他还怕什么呢?若是他死了,一卷草席扔到乱葬岗就是了,不过损失几两银子。若他没死,怕是不知会给我闯出多少祸。”
“以前有过这种事吗?”王钲语气深沉地问。
“有啊,不过不多。”鸨母漫不经心地回应。
“为什么?” 鸨母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问题:“自然是因为在这里能吃饱饭。”
王钲看向那个已经被五花大绑的小郎君,问:“多少钱?我买。”
鸨母露出如玉脂般的皓腕,缓缓的掰着手指头:“那奴家可就要好好的算一算了……”
鸨母秀眉轻蹙:“大概……大概一百两。”
“一百两银子?”王钲只是个普通当兵的,这对他来说有些贵了。
“一百两黄金。”鸨母呵气如兰,一点都不觉得过分。
“你方才还说不过几两银子。”王钲觉得这坐地起价的鸨母着实可恶。
“这不是没死嘛。军爷大概不知道,就这小公子的初夜,方才已经有人出价二百两黄金了,这个价可不算贵。”
王钲冷哼一声,甩过腰间的钱袋。
鸨母都没打开就知道多少:“不够啊,军爷~”
“就这么多,人我带走了,书契拿来。”王钲语气十分不好。
鸨母也不多为难:“行吧,奴家让人给小公子收拾一下,您就可以带走了。”
鸨母能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待这么久,自然有她过人之处,不过这个世道,有钱的不如有权的,有权的不如有兵的,没必要和当兵的对上。
趁这时间,王钲上楼,一间房一间房地敲开了门,将自己那不成器的手下一个一个拎出来。
纵使王钲惊扰了一堆恩客,让她这好好的花楼鸡犬不宁,鸨母也依旧维持着唇角的淡笑。
七八个士兵齐齐的站成一排,让偌大的一楼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这些人大多衣衫不整,甚至有的还站不稳,浸在温柔乡中出不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而清醒的人本想收拾一下自己,但觑着王钲的神色,不敢再多作动弹。
鸨母把小郎君的卖身契交给王钲。
站在王钲身前一众士兵在看到这一幕后,原本担惊受怕的心一下子镇定下来,用一种“大家都是男人,我都懂”的眼神看着王钲。
王钲没理会丢人现眼的手下,翻着这薄薄的一张纸,宋淮?倒是个好名字。
王钲等的时间有些长,就在他开始不耐烦的时候,几个龟奴带着那姓宋的小郎君下了楼。
看得出来他确实好好的打理过了,浑身上下都洗得很干净,身上的伤也都上了药,还换了一身干净的袍子,不过这楼中的袍子大多花里胡哨,不提也罢。
即使是满脸的伤痕也能看出这人长了一副好相貌,王钲只淡淡扫了一眼,心想:倒也值一百两。
王钲懒得理会手下起哄的眼神,看着这个小郎君除了腿脚有些不好以外没什么不妥,便带着这一群人离开了花楼。
刚出烟柳巷,王钲就把宋淮的卖身契还给了他。
宋淮一时没看懂他是什么意思,恍惚了一下才接过这张纸。
王钲原本打算直接离开,看宋淮还愣在原地,想着送佛送到西,又走回去,把那把救了宋淮一命的匕首交给他:“这把匕首是镇北侯陆大将军赏赐的,据说是什么贡品,应该值不少钱,你留着防身也好,卖了换钱也罢,给你了。”
宋淮紧紧的握着匕首,一眼不眨地盯着王钲,他知道这个男人身上的钱全都给了鸨母。
王钲被宋淮黑黢黢的眼睛盯得发毛,刚想说什么,就见眼前的人直直地倒了下去。
王钲及时接住了人,差点以为自己的匕首上被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