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在风雪下》月下船

5、我想…回家

　　深夜，竹煜文躺在那张大床上，身上盖着印有清新花纹的小毯子，上面是好闻的洗衣粉味道，跟床单上的味道一模一样，但他并不知道的是，这个小毯子是奶奶得知他要在这里住，特地去超市买回来的。
　　周围是不太熟悉的环境，且黑漆漆的，墙的另一边，奶奶躺在她的床上。房门关着，感觉透不出气，恐惧在房间里放肆。
　　床紧靠在墙边，他慢慢坐起身，悄悄把身体挪到窗户边，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身体紧紧靠着墙，好像这样才能给他带来一点安全感。
　　窗户打开了小小一条缝，纱帘微微飘起，试图把它放出去。但显得周围更加可怖，他又小心翼翼把纱帘全部拉开，这样才觉得好了一些。
　　他的视线朝窗外看去，雪白明月格外引人注意。他抬起手去遮挡月亮，落下阴影挡住他的眼睛，光透过指缝撒下来，照在他的脸上。
　　一阵风吹过，窗户嘎吱嘎吱响，吓得竹煜文收回了手，他紧紧抱住膝盖，头埋在腿上，不争气的小人就这样哭了。
　　他怕陌生的环境，怕严肃的奶奶，他想…回家。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奶奶的声音紧接着也从门外传来，语气很是平常，甚至带点严肃，“小文，怎么了？”
　　房门从外面打开，一束光打在竹煜文的身上。竹奶奶站在门前，一手扶着门，防止风把门吹上，另一只手上拿着手电筒。
　　竹煜文停止哭声，身子又往后靠了靠，声音断断续续，“我想回家。我想…爸爸妈妈。”
　　竹奶奶无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她轻轻关上门，搬了个凳子，走到固定电话前，摸起电话旁的老花镜带上，打开一旁记着满满一本电话号码的电话本，翻到角很破的那一页停下。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在电话上按着，手电筒的光也在电话和电话本上不停转换着。
　　一阵嘟嘟声后，竹书朗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妈，出啥事了？”
　　竹奶奶笑了笑，“没啥，就是小文在这住的不习惯，你过来接他回家吧。”
　　“小文应该是第一天不习惯，行，我现在立刻过去。”
　　挂了电话，竹奶奶坐在沙发上，看了一眼墙上挂的钟表，眼睛撑不住就又闭上了。
　　另一边，竹书朗挂了电话，匆匆穿上外套，拿上车钥匙就出了门，开车朝那里赶过去。
　　到了地方，这次他没再敲门，反而用钥匙打开门，嘎吱一声，厚重的铁门再次开启。
　　竹书朗刚才一下车就往这里跑，现在还喘着粗气。他调整了一下气息，小心翼翼进屋，轻轻关上门，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吵醒了一旁睡着了的竹奶奶。
　　竹奶奶看见来人，开口说道，声音很慢，“书朗来啦。”
　　竹书朗点了点头，“妈，我带小文回去。”
　　“小文在屋子里呢，赶紧带回去吧。”
　　“好。”竹书朗打开屋门，朝着还在床上小声哭泣的竹煜文说，“走吧，爸爸带你回家。”，
　　竹煜文立马擦了擦眼睛，穿好衣服，甚至把小毯子也叠好，才走出房间。然后一直躲在爸爸身后，双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不敢去看自家奶奶。
　　竹书朗用手轻轻拍了拍竹煜文的后背，朝竹奶奶笑着说，“妈，我就先带小文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竹奶奶大概是困了，只嗯了一声，便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躺下，不发一言。竹书朗便带着竹煜文出了门，临走前还轻轻关上铁门。
　　嘎吱一声，竹奶奶坐起身，扭头看向枕头边的机械手表，时间不早了，的确该睡了。
　　车上，竹煜文坐在副驾，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已经停止流泪，开始不停扣着手。仔细看一下他的脸，可以发现脸上有许多泪痕，就像是一个小花猫。
　　竹书朗朝竹煜文看了一眼，他没有说什么，插上钥匙，启动车子，安静开着车。
　　竹煜文以为自家老爸会询问一下缘由，却没有，他转头看向那个认真开车的人，嘴巴张张合合，声也流了出来，“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哭够了？接下来可以跟爸爸讲一讲为什么吗？”
　　“还有瞧瞧脸都哭花了，拿湿巾擦擦。”
　　“可以。”竹煜文擦干净脸，低下头，玩起自己的手，咬了咬嘴唇，没有立即回答，竹书朗也没有着急，而是静静等待，大概过了两分钟，竹煜文才缓缓开口，“奶奶看着好凶。”
　　“凶？”竹书朗语调上扬，似在思考，然后笑了笑，“你奶奶其实不凶的，你多接触一下就知道了。”
　　“真的？”竹煜文不相信。
　　“真的。”竹书朗还配着点头的动作，很是肯定，“你难道不相信爸爸？”
　　“我。信。”说完，竹煜文扭头看向窗外那橙黄的排排路灯，不知道回答的是信奶奶不凶，还是信竹书朗。
　　车子到达家楼下，竹书朗看着已经靠着窗户睡着了的小人，无奈地笑了笑。他轻轻拍拍了竹煜文，“醒醒，咱们到家啦。”
　　竹煜文嗯了一声，晃了晃脑袋，睁开眼睛，眼皮沉沉的，怕是下一秒就又闭上了。
　　竹书朗赶快解下安全带，拔了车钥匙，绕到副驾门前开门，“抱住爸爸的头。”，他用左胳膊环住竹煜文，兜住他的小屁股，用另一只手关上车门，顺手按下锁车键。
　　等竹书朗用钥匙打开家门，发现李曼君还没睡，正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墙上的挂钟。
　　像是怕吵醒怀里熟睡的小人，竹书朗小声说，“怎么不去睡觉啊。”
　　李曼君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赶紧把孩子抱回屋里。”
　　“好。”竹书朗把竹煜文抱回竹煜文的屋里，打开灯，轻轻把他平放到床上，帮他脱掉外套还给他调整了一下位置，又给他盖上了一条毛巾被。
　　许是动作太大，弄醒了竹煜文，竹煜文看着跟早上走的时候一模一样的房间，得知自己回到家了。
　　“醒啦。”
　　竹煜文点了点头，想了想，缓缓开口，“今天不适应，明天应该就好啦，明天我就直接到奶奶家住。”
　　竹书朗点了点头，摸了摸竹煜文的头，“好，早点睡吧。”说完便走到屋门口，关上房间的灯，并带上房门。
　　竹煜文用小被子捂住自己的半张脸，闻着熟悉的味道沉沉睡了。
　　回到客厅，见李曼君还坐在沙发上，像是有问题要问。竹书朗找了个凳子和她面对面坐下。
　　李曼君开口第一句就是，“孩子睡了？”
　　“嗯。”
　　李曼君有点犹豫，“要不还是在家住吧，大不了咱们起早点。”
　　竹书朗摇了摇头，“咱家离学校太远，一来一回的耽误孩子。”
　　知道竹书朗说的是实话，但李曼君想不出别的办法。“那咋办啊？”
　　竹书朗安慰她道，“刚刚孩子跟我说了，今天第一天，不太适应，明天就好了。”
　　李曼君不是很相信，“真的？孩子从小到大就没有在外面住过。”
　　“真的。”
　　李曼君也不好说什么，又想到一件事，开口道，“那啥，妈那儿虽然离学校近，但也有一公里，要不给他买辆自行车，那样上学也方便。”
　　“行，明天我应该没啥时间，送完小文，就要去学校，你中午买完送到妈那儿吧。”
　　李曼君点了点头， “行，那晚上我去接小文吧。”
　　竹书朗却摇了摇头，“我早点回来，还是我去接吧。”
　　李曼君打出哈欠，“行，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明天你还要早起呢。”
　　清晨，竹书朗睁开眼，看了看旁边熟睡的妻子，因为热小被子被她丢在一边，因为睡觉不老实睡衣已经跑上去了，漏出肚子，他替妻子拉了拉睡衣，又替她盖了盖被子，才起床开始忙自己的工作，一刻不停。
　　闹钟响起，竹书朗休息了一下，去做早饭，然后敲响了竹煜文的房门，见竹煜文开了门，小声嘱咐道，怕是吵醒正在另一个卧室熟睡的人，“赶快换衣服，然后洗漱吃饭，今爸爸送你去学校。”
　　“好。”竹煜文点了点头，眼睛还有点酸，他揉了揉，然后关上门换衣服。
　　餐桌前，竹书朗和竹煜文对坐着，竹煜文低头安静吃着对面那个人亲手做的饭，却不敢抬头看向他，还是竹书朗先开口，“确定住在奶奶家了吗？”
　　“嗯。”竹煜文点了点头，继续吃饭。
　　“确定了吗？如果不想也可以的。”
　　“嗯。”声音比刚才大了一点。
　　“那好。”竹书朗也点了点头，“昨晚，我和你妈咪商量一下，给你买一辆自行车，方便你以后上下学，中午妈咪会把车放到奶奶那儿。”
　　“好。”
　　吃过饭后，竹书朗把碗筷收拾了，又把冷掉的饭热了热，以防等会儿李曼君醒了吃凉的。
　　竹煜文再次登上了开往学校的车，只是这次不再是妈妈送他，而是爸爸。但他还是有点不敢住在奶奶家，所以脸上没有多少欣喜，两人安静地到达了那个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