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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我换衣服,你为什么跟进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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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的脚下是厚厚的落叶,掩盖了两人的脚步声。莫远山的速度明显放缓,但伤口传来的疼痛,让他的呼吸越来越重。正在在极力压制着痛苦。
即便如此,他紧握着沈凝月的手,依旧稳如磐石,始终将她护在身前。
“找个地方躲起来。” 莫远山的声音压的很低,目光在黑暗中飞快地搜索。
“那里!”他牵着她,带她挤进一处狭窄的树洞中。紧紧将她圈在怀里,另一只手牢牢的握着匕首,观察着外面一切动静。
“嘘。。。别出声” 就连他们的每一次的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
沈凝月能清楚地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就在耳边,追兵带来的声音越来越近,脚步声在洞口停下,似乎在交谈些什么。
其中一位追兵骂骂咧咧朝着洞口的方向走来,莫远山紧握着匕首随时准备发作。
“别怕。” 他的呼吸与心跳也跟着紧张起来,这一刻,他莫远山是真怕了,他并非恐惧死亡的本身,是因为怀里的小女孩,才让他有了怕的想法。
他不敢想象,这样一个,心软的,会因为担心他而红了眼眶的小女孩,如果他死了,她又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乱世?怎样一个充满豺狼虎豹的世界?
她会落到莫家那些虎视眈眈的恶魔手里。。。想到这里。。。他的心,比身上的伤口还疼上百倍千倍。
就在他们将要被发现时,阿石在不远处制造出很大的声响,引开了靠近他们的追兵。
脚步声远去,他们仍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又等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应该安全了,你没被吓到吧?” 莫远山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关切,黑暗中正努力辨识着她的情况。“我。。。可能需要缓口气。”
他说着,身体一动,就扯开了伤口,莫远山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身体已经十分脆弱了。
“慢慢来!” 沈凝月连忙伸出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阿石。。。等我缓口气,我们就去找他” 莫远山疲惫的靠在树洞旁,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早已浸透衣衫。
“若我有个万一。。你带着哨子去。。” 他沉默一会儿,低头看了看黑暗中的小女孩。
如果自己真的撑不下去了,那必须要为她,安排好一条退路。
“我不要!”沈凝月几乎是打断他的话,心里面像是被什么狠狠砸过一样“我不去!你不会有万一!”她声音里带着固执的坚决和颤抖。
“没想到你这性子。。是如此倔强,倒是让人不放心” 莫远山呼吸猛的一滞,他似乎笑了,那抹笑意在他苍白的嘴角很淡。
他是图调整一个让自己的伤口不那么难受的姿势,看着沈凝月目光灼灼,没想到他莫远山也会有软肋吗。。。
莫远山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唤声,是阿石。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听见阿石的声音,莫远山强撑起身体,继续牵着沈凝月的手“走,我们出去!”
沈凝月跟着他踏出树洞,月光衬得莫远山的脸色更加苍白。“阿石 !” 他扬声回应。
“家主,二小姐” 很快,阿石的身影出现,他身上也添了几道新伤。
“先找个地方修整,你们都。。累了吧?” 重新见到阿石,莫远山紧绷的身体松懈了许多,他高大的身躯猛的一晃,几乎都要倒下。
沈凝月和阿石,几乎是同一时间上去一齐扶起莫远山,三人一起朝着森林更深处,更安全的地方走去。
“快到了,就在那里” 阿石颔首禀报,他们走了一会儿,约莫是到了一处农舍。
踏入农舍后,一股陈旧的霉味扑面而来,月光从破损的窗棂照下,阿石领命去查看四周的情况。
莫远山背后的衣衫再次渗出血渍,他站不住,靠着土墙席地而坐。
“你的伤口。。又裂开了!要赶紧处理”沈凝月心头一紧。
“我没事。。。倒是你” 莫远山望向沈凝月,眼里的锐利与冷硬散去,变得格外的温柔。
“过来,让我看看你可有受伤?”
沈凝月衣言走到他身边,“我没事”
他却不放心,伸手抓过她的胳膊,拉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好生检查一番。“没事就好,这一路。。。是我连累你了” 他低下头,声音沉闷而沙哑。
“家主,四周暂时安全了” 阿石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属下已设下简易的陷阱与警戒。”
“家主,您的伤。。。再不处理的话,恐有大碍阿!” 阿石的目光转向莫远山,神色担忧。
“先顾她,她这一路跟着受惊了,可有吃的弄一些给她?” 莫远山摇摇头。
随即,阿石去寻找食物,沈凝月先给莫远山处理伤口。
“你,轻点,我,我怕疼” 是啊,扬州远山爷也会怕疼,这是人之常情。
沈凝月揭开他的衣襟,渗血的伤口露出,他浑身的肌肉因剧痛而紧绷。她赶紧找来棉布条和草药
莫远山带着顾虑看向她“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着血腥气。。。脏。”
“我来,这样能快一点”沈凝月上前帮忙包扎起了伤口。
嘶—— 当草药触碰到他的伤口时,莫远山倒吸一口凉气。
“抱歉,我弄疼你了” 沈凝月手上的动作,轻的不能再轻“慢慢就会好的”
“多谢你在这” 他苍白的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借你吉言”
此时,阿石弄来一些干粮,大家吃了些东西。
“此地不宜久留,等我养养力气,我们继续赶路” 莫远山靠在墙上“我睡会儿,你。。”
他悄悄伸出手,指尖碰到沈凝月的手背,像是在寻求某种安慰“ 你就在我身边,可好?别走。。。”
“好,你睡吧” 沈凝月轻声应允,看着他闭上眼睛,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呼吸慢慢平稳。
阿石默默地守在门外,过了一会儿,沈凝月也终于熬不住了,靠在莫远山旁边,闭上眼睛。
在睡梦中,莫远山感觉到一旁的人微微歪倒,他本能的揽过她,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这些年以来,他第一次,如此的不想醒过来。
第二天清晨,沈凝月是被一阵轻柔的呼唤声叫醒的,睁开眼,她发现自己正靠在莫远山怀里,慌乱的坐直了身体。
“要。。。要赶路了吗?你好些了吗?”
“不用担心,我好多了”他眼底闪过一丝柔软“这附近有个小镇,我们可以去补充物资,顺便换下脏衣服”
莫远山跟阿石的衣裳都有一些血渍,看起来甚是吓人,三个人的衣服上多多少少都有沾染上血迹与尘土,看起来像是来逃难的一样。
沈凝月扶着他,阿石在前面领路,三人走出农舍,清晨的阳光有些温暖,莫远山的脸色依旧苍白,但他的眼神恢复了些锐气。
他们跟着走进了小镇,这里虽然很小,但却十分热闹,三个人的足迹停在了一家布庄前
“掌柜的,给我们拿一些结实耐穿的衣裳,在选几件适合她的衣裙,要轻便一些,好活动的那种” 莫远山拉着沈凝月进布庄。
掌柜忙不迭地应下,选了几件衣服、裙子,他们付了钱。
“掌柜,可有净室?我们换身衣裳” 注意,莫远山说的是“我们”,沈凝月转过头去凝视他。“哈?”
“阿石,守好门口” 不等她反应,莫远山便快速的牵着她一起进了净室,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净室内狭小而封闭,莫远山将包裹递给沈凝月,脸不红心不跳“你先换”
沈凝月接过衣裙,看着眼前这么大一个异性面对着自己“所以,我换衣服,你为什么跟进来?”
“我。。。需要你帮我换药” 他目光有明显地游移,解开外袍,露出渗血的绷带。
见他忽而解衣裳,沈凝月倒吸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衣裳褪去,一片紧实饱满的胸膛,和宽阔的肩膀,逐渐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那小麦色肌肤,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每一寸都蕴含着因长期习武,和历经磨炼后沉淀下的精悍。
渗着血迹的绷带斜过胸腹。。。看着这些,沈凝月感觉自己快要被淹死在这股浓烈的血腥,与雄性气息当中。
虽然这些,她早就在一次替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就看过,不过那个时候她根本没有多想,但现在!沈凝月的脸颊,从未这样烫过,吓得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看够了吗?”莫远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些沙哑和戏虐,迎上她慌乱的目光“阿石在门外守着,只有麻烦你了。。。真的”莫远山装出一副很疼,很急促的样子。
因为他要换药,所以。。。“那我换衣服呢?”沈凝月红着脸颊,带着无奈追问。
莫远山明显身形一僵,沉默片刻,知道自己再也找不出理由了,才缓缓地转过身,双手紧握着拳头 “我背对着你,不看便是” 他的语气中还带着些许挣扎。
沈凝月抱着衣服愣在原地,脑子里面纠结半天,最后化为一句“千。。千万不许看哦”
她不敢耽搁,动作飞快的脱下身上又旧又脏的衣衫,换上了这身干净柔软的裙子。
她能感觉到背过身的那个男人,正竖着耳朵,试探性地捕捉着,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嗯,我。。没看” 莫远山的呼吸都凝滞了,此刻,室内的空气都显得暧昧而紧张。
沈凝月换好衣服,往前挪了几步,感觉到她的靠近,莫远山身体微微紧绷,侧过身将伤口暴露给她。
“动作。。快点”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额头因为紧张渗出汗。
沈凝月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帮忙换好药,莫远山始终一言不发,死咬住牙,默默忍受着这一切。
似乎感受到他在强忍着疼痛,沈凝月的心也跟着微微发软,手上的动作愈发轻缓,直到包扎完成,俩人都松了口气。
俩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超乎想象,她甚至能看到他深邃眼眸中的自己。
“我要换衣服了” 莫远山喉结动了一下“你帮我拿着衣襟”他的目光描摹着她的眼眸,直到她的唇,深邃的眼眸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沈凝月心跳漏了半拍,她不敢看她,伸出手笨拙的捏着衣襟两端,让莫远山穿上衣服,几乎要贴上他胸膛的热度。
“劳烦” 莫远山整理好衣裳,修长的手指在收回前,似乎不经意的擦过她的手背。像遇到微弱的电流一般,让她仓皇的收回手
她是养在深闺的二小姐,对于男女之事跟白纸一样,可是再愚钝的人,历经过这次他有意无意的试探与“一起净衣”,她心里也明白,她懵懂的跨过了那条名为“男女有别”的隐形界限。
从此以后,沈凝月不该再当他是一个复仇者,她的保护人。。。而是一位对她充满侵略性的男人,第一次让她感受到了,莫远山以男性的姿态来面对她。
“走吧,阿石还在外面守着” 莫远山拉开了距离,又看了她一眼,打开了门先出去。
。。。
俱乐部里光影摇曳,沈娇阳端坐在吧台上,身边是昂贵的酒精,和闺蜜们半真半假的附和。
她一杯接一杯,将这几日的恐慌、委屈、自我怀疑,还有对陆擎天的气愤,统统浇灌进浓烈的酒液里。醉意上头,她感到一阵轻快,仿佛那些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现实,都暂时退却了。
“娇阳,你真是……胆子太大了。” 好姐妹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眼里却闪着看热闹的光,“陆将军那边……”
“提他做什么!”沈娇阳一挥手臂,脸上带着醉后的嫣红和强装的嚣张,“他……他管天管地,还能管我喝酒不成?就。。就算是在上海滩,还没人能管我沈娇阳!”
这话说得毫无底气,但在酒精和友人的簇拥下,竟也生出几分虚张声势的快意。她甚至想着,回去时定要带着一身酒气,从那男人面前走过,看他能奈她何。
等她喝尽兴之后,副官赵承如同幽灵般适时出现,面容恭敬,语气却不容置疑:“沈小姐,天色已晚,将军吩咐,请您回公馆休息。”
方才的嚣张气焰,像被针戳破的气球,沈娇阳看着赵承平静无波的脸,心底那点叛逆的快意瞬间冻结,她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从未逃出那个男人的眼睛。
回程的汽车里,酒意混合着夜风,让她有些昏沉。管他呢!喝酒了又能怎样?他还能吃了她不成?
然而,当她推开陆公馆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门时,预想中的黑暗与寂静没有出现。
客厅里灯火通明,陆擎天正坐在那张象征着主权的宽大沙发上,他没有穿常服,而是整齐地穿着白日里的将官制服,连风纪扣都一丝不苟地扣紧,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
他显然已经等了很久,久到连等待的姿态都凝固成一种极具压迫感的雕塑。听到门响,他甚至没有立刻抬头,依旧垂眸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茶几。
沈娇阳扶着门框,指尖冰凉,醉意让她只能模糊的看清楚沙发上的人,她想转身,身后的门却已被赵承无声地关上,隔绝了所有退路。
陆擎天终于缓缓抬起头,目光像两柄淬了冰的利剑,精准地钉在她身上。他的视线扫过她嫣红未褪的脸颊,迷蒙泛着水光的眼睛,最后落在她微微不稳的身形上。
没有怒吼,没有质问。他只是用那种平静到令人心慌的语调,打破了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死寂:
“玩得尽兴吗,沈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