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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终于得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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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气息拂过他耳畔,带着血腥味和药草气,还有一丝不容抗拒的霸道。宋鹤眠身体僵硬如石,心跳如擂鼓,想挣扎,却又怕真的碰到她伤口,更怕这脆弱的平衡被打破,连这仅有的温暖都失去。
挣扎片刻,他终究认命般放松下来,只是身体依旧紧绷,小心翼翼地避免触碰到她左臂的伤处。
共享的体温透过衣料和厚实的大氅传递开来,奇迹般地驱散了刺骨的寒意。火堆静静燃烧,将两人相偎的身影投在岩壁上,拉得很长。
疲惫、伤痛、惊吓……各种情绪如潮水般褪去后,留下的只有深重的困倦。
“睡吧。”皇甫玉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浓的睡意,“天亮了……就好了。”
宋鹤眠没有回答。他听着身边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感受着隔着衣料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心跳和温度,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的弦,也仿佛被这温暖与黑暗轻轻抚平。
最初的不适与羞窘慢慢化开,变成了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宁静。
洞外,风声呜咽,夜色如墨。
洞内,火光微熹,暖意暗生。
两个伤痕累累的人,在绝境的寒夜里,分享着一件大氅,依偎着彼此的体温,沉入了并不安稳、却足以恢复些许元气的睡眠。
漫长的黑夜终将过去。
而当第一缕天光刺破崖顶的阴霾,照进这避难的山洞时,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搜救的希望,还是新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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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际泛白。
一缕稀薄的、带着凉意的晨光,顽强地穿过山洞岩壁的狭窄缝隙,如同一柄金色的细剑,精准地刺破洞内残存的昏暗,不偏不倚地落在皇甫玉苍白的脸颊上。
纤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她缓缓睁开眼。短暂的茫然后,意识回笼,左肩的钝痛和全身的酸楚提醒着她昨日的惊险。她微微侧头,目光落在身侧——宋鹤眠依旧沉睡着。
晨光为他精致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浅金。长睫在眼睑下投出安静的扇形阴影,鼻梁挺直,唇色因为温暖和熟睡而恢复了些许淡粉,微微张合着,气息轻匀。褪去了清醒时的疏离与羞恼,睡颜纯净得毫无防备,甚至透着一丝孩子气的恬静。
(啧……)皇甫玉无声地吸了口气,眼神有些发直,(这人真是……连睡觉都这么要命。)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他色泽诱人的唇瓣上,昨夜那短暂却激烈的触感、他惊愕瞪圆的眼、以及推开她后通红的耳根……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中回放,让她下意识地抿了抿自己的嘴唇,仿佛还能尝到那一丝清冽微苦的余味。
(脸蛋也好软乎的样子……)鬼使神差地,她被那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细腻白皙的肌肤吸引,受伤的右手悄悄从大氅下探出,极其缓慢地、带着点做贼心虚的意味,朝着他的脸颊靠近。
指尖离那温热的皮肤只剩毫厘——
也许是她的气息变化,也许是动作带起了微风。宋鹤眠浓密的睫毛倏地一颤,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皇甫玉的手僵在半空,离他的脸只有一寸之遥。她清晰地看到他初醒时的迷蒙迅速被惊愕取代,随即浮上一层警惕和赧然。
“!!!”
电光石火间,皇甫玉以惊人的速度将手缩回背后,脸上瞬间切换成一副再自然不过的、带着点刚醒慵懒的表情,仿佛刚才那意图“轻薄”的动作从未发生。她清了清有些干哑的嗓子,语气平静无波:
“那个……你醒了?睡得可好?” 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他瞬间泛起淡粉的耳尖。
宋鹤眠眨了眨眼,似乎还在消化刚才那一瞥所见是否是幻觉。他撑着身体坐起,将滑落的大氅拉好,避开她的目光,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山洞内一时沉默,只有柴火燃尽后余烬的细微噼啪声。
皇甫玉也慢慢坐直身体,靠回石壁。昨夜的暧昧与温暖随着晨光到来而悄然褪色,现实的危机与疑虑重新浮上心头。她看着宋鹤眠整理衣襟时依旧有些笨拙却难掩清雅的动作,一个盘旋已久的问题,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你的马,”她顿了顿,语气认真起来,“昨日为何会突然发疯?而且,我看你……似乎并不太擅长御马?”
她本不想在此时追问,徒增他的恐惧或尴尬。但此事关乎他的安危,也可能牵扯更深的阴谋,她必须弄清楚。
宋鹤眠整理衣襟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抬起头,对上皇甫玉清澈而带着探询的眼睛。或许是经过昨夜生死与共,或许是她此刻严肃的神情让人安心,他没有回避,垂下眼帘,低声将昨日分开后的经历缓缓道来:
“昨日与你分开后不久,一个身着东宫内侍服饰的人找到了我,他说……是奉太女殿下之命,带我去马厩,有要事吩咐。”他回忆着,眉头微蹙,“我并未起疑,便随他去了。到了马厩,却并未见到太女殿下。那内侍解释说,殿下心爱的坐骑突发急症,躁动不安,需得熟悉之人安抚,又说殿下念我……心细,故让我前去照看。”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与苦涩。
“他递给我一些调配好的草料,让我喂给那匹白色的马。我……我照做了。可那马吃了草料不久,便突然开始焦躁嘶鸣,眼珠赤红,力大无穷,完全失控。那内侍在一旁惊呼,却趁乱猛地将我推上了马背!然后……马就疯了般冲了出去,我根本控制不住,再后来……就撞见了你。”
他说完,抬起眼,眼中残留着后怕,却也有一丝清晰的困惑与不安:“那草料……定有问题。那内侍……他为何要这样做?”
皇甫玉听完,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眸中寒光闪烁。
太女的内侍?熟悉的马匹?有问题的草料?精准地将不擅骑术的宋鹤眠推上疯马?
这绝非意外。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意图明显的阴谋!目标很可能是宋鹤眠的性命,或者至少是让他重伤出丑,彻底丧失成为太女侧君的资格,甚至……将他卷入“惊马伤人”的罪责之中!
而自己,恰好在场,阴差阳错地被卷入,成了这阴谋的目击者和……破坏者?
“这不是意外。”皇甫玉声音冷冽,斩钉截铁,“有人想害你,或者说的在准确些,借你之手陷害太女,只要太女骑上疯马不慎坠崖那日后在母皇在追查凶手时若是查出是你干的那想必到时候整个太尉府都脱不了关系。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药效会发作的那么快,为了此事瞒天过海所以才把你推到马背上到时候你死无对证,幕后之人逃之夭夭。”
山洞内,晨光虽至,却仿佛有更浓的阴影,悄然笼罩下来。
洞内,皇甫玉冷冽的话语余音未散,宋鹤眠尚沉浸在后怕与阴谋的寒意中。
就在这时——
“殿下——!三殿下——!你们在里面吗?!”
“玉儿!!回答我,你是不是在里面?!”
一阵阵混杂着焦急、担忧的呼喊声,由远及近,清晰地穿透山洞岩壁,传了进来。其中一道清亮急切的女声,赫然是二公主皇甫琳!而另一道威严中带着不易察觉紧绷的声音……是女皇!
救援到了!
这本应是绝境逢生、欣喜若狂的时刻。
然而,洞内的两人,在听到呼喊的瞬间,身体同时僵住。
皇甫玉和宋鹤眠下意识地低头,看向彼此——他们此刻,还严严实实地裹在同一件月白色大氅之下!因着晨起对话,两人靠得极近,几乎肩并着肩,臂挨着臂。皇甫玉重伤未愈,半倚在石壁上,而宋鹤眠为了倾听她说话,也微微倾身。从某个角度看去,姿态堪称……亲密无间。
更不用说,两人皆是发髻松散(宋鹤眠的簪子还歪着),衣衫不整(尤其是皇甫玉,骑服破损,血迹斑斑),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苍白。山洞内,昨夜燃烧的柴堆余烬未冷,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相依取暖的微妙气息。
这一切,构成了一个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的、极其暧昧的场景。
“在……在!我们在这里!”皇甫玉率先反应过来,扬声回应,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她试图立刻掀开大氅,与宋鹤眠拉开距离,但动作牵动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宋鹤眠更是慌得手足无措,脸“腾”地一下红透,手忙脚乱地想从大氅里挣脱出来,整理仪容,却越是着急越是笨拙,发簪差点被自己碰掉。
然而,已经晚了。
急促的脚步声迅速逼近洞口,火光与更多的人影晃动。
“找到了!在这里!”有侍卫高声喊道。
下一刻,洞口的光线被数道身影挡住。
二公主皇甫琳一马当先,手持火把,脸上写满担忧与急切,一眼就看到了洞内相偎的两人,脚步猛地顿住,眼睛瞬间睁大:“玉儿!你……你们……”
紧随其后的,是面色沉凝、目光如电的女皇。她玄色龙纹常服外罩着披风,显然是接到消息后匆忙赶来。她的视线锐利地扫过洞内——跳跃的火把光线下,女儿与宋家庶子裹在同一件大氅里,衣衫凌乱,姿态亲密,女儿脸色苍白带伤,那宋鹤眠更是面红耳赤,惊慌失措……
女皇的眼神倏然一沉,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冷凝了几分。她身后的侍卫、内侍们更是纷纷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小小的山洞。
皇甫琳张了张嘴,看看自家狼狈却“依偎”着的妹妹和未来姐夫(?),又看看母皇那辨不出喜怒的威严侧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宋鹤眠已经彻底僵在原地,连指尖都冰凉了,只觉万千视线如同实质,将他钉在这尴尬至极的境地,恨不能当场消失。
皇甫玉心中哀叹一声:(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硬着头皮,在女皇那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试图开口解释:“母皇,二姐,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干啊,你们听我解释啊!”
“先出来。”女皇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疗伤,回营。其余之事,容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