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意者》大大的小芝麻

3、03

　　“来看脱口秀呗”陈淮之正准备收拾下班就收到了乔雨晴的微信，这微信还是小姨介绍前专门让他加的。
　　“乔小姐，实在是走不开，你也知道，我这小店就靠我了”
　　“来拯救一下我们惨淡的观众人数吧，昨天才八个观众……”
　　“……祝你撑的比我久”
　　陈淮之已经好几天没见到苏清了，有时候微信让她下来和果果玩会儿，总有千百个理由，一会儿是不在家，一会儿是准备睡了。他感觉像养乌龟一样，碰一下就缩一下，还是要出其不意地去养。

　　苏清自从那晚上后，是想下去的，但每次临近就退缩了。并且她现在另一份兼职情况很危险，她在一家脱口秀俱乐部当演员，但经营状况实在是每况愈下，她已经假装当观众好几天了，不当观众的时候，想着磨磨段子，就看见乔老板喝着酒拉着她说道：“再这样下去，咱们商演都快开不起来了，除了几个明星脱口秀演员的场子，完全没人来啊”
　　苏清也特别想俱乐部好，因为好多俱乐部都喜欢演完拖欠工资，拖着拖着就垮了，乔晴雨再难都从没拖欠过她的工资，从这一点来讲，算个好老板。而且这份工作她每个月还能搞个几千块，这可不能丢啊。
　　“咱要不找点大帅哥来撑场面”乔晴雨说道。
　　“人家桌游什么的都搞擦边搞的营业额大涨，找几个男的来擦边吧”
　　“乔姐，脱口秀男的擦边只会让人觉得脏眼睛……”
　　“你说你，长得也还行，干点啥不好，干脱口秀，这个没用的行当”乔晴雨已经被营业额冲昏了头脑，开始怒骂行业。
　　苏清脑子里从大帅哥那句话后一直想起陈淮之的脸，不由得笑了出来。接着还是老老实实地拿出ipad改自己的稿子，现在敲敲字也算是苏清不多的能缓解一下症状的方式了。

　　乔晴雨看着苏清又有点发呆地看着稿子时，想起刚见到她的时候，那时候她刚接手这个俱乐部，苏清那时候也是新人中的新人。乔晴雨那时候只觉得她水平烂透了，因为她特别容易讲着讲着就开始发呆，回神过来时已经接不上节奏了，这时主持人乔晴雨就会出现来挽回局面。乔晴雨完全不好奇她为什么发呆，因为人短短几十年，随机几个节点总会碰到事情，无外乎生死别离，但晃悠着晃悠着生活也能继续过下来。就像苏清现在，至少台上不发呆了。

　　陈淮之这边则是一直在和一位顾客扯，自从开店以后，陈淮之快被各路人马搞累了，装出来的服务性人格快变成毁灭性人格了，上次有两位顾客一直在店里边逛边亲，亲的声音都出来了，他非常好意思地打扰说，先生，回家亲比较好。此话一出，客人气冲冲就走了。难道植物能激发人的□□吗？这次这个则是为了十块钱已经在这里扯了半个小时了，陈淮之同意后，顾客不要了，说完还要骂一句“十块都扯这么久”。陈淮之大叹一口气，又想到苏清，和果果大眼瞪小眼道
　　“生意做不出来，你妈妈我也约不出来。”把手上收拾好的大纸壳往边上一放。拍拍手提起果果就走向停车场。

　　苏清脱口秀艺名叫花生，因为好事花生。她今天的新段子不出所料讲冷了，她坐在后台仰天长啸道“妈的，啥时候能靠这玩意儿出名，出名后让她们看见我就想笑，都不用讲段子了。”冷场真的能把人逼疯，冷一次场苏清就需要缓好几天才敢讲新的，而且这已经是她这个月冷的好多好多场了。她本来想直接冲回家躺下，但想走两圈复盘一下今天的段子，于是抱着自己的iPad走在寒风中，虽然今天没穿一身黑，但穿的白衣服配的牛仔裤加上颓废的背影还是像野鬼，但今天像工作十年的失意野鬼了。

　　陈淮之从小区停车场上一楼的时候，惊奇地看到了苏清，转头扽了扽果果的狗绳说“机会来了！兄弟” 他赶紧对着电梯的反光整理了自己仪表仪容，牵着果果就冲出去了。快到苏清面前时，急忙刹车假装自己是正常来遛狗的，但苏清没看到，她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失败中了。突然间，一只手伸了出来拦住了她。
　　“这位朋友，好久不见啊”
　　苏清迷茫的眼神慢慢聚了焦，看见陈淮之一瞬间，她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子就哭了。捂着眼睛就蹲了下去。
　　陈淮之一下就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哄苏清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只好手一直拍拍她的背，果果见状，也蹲下来朝前拱她。可这眼泪呀，一落下就很难收回了，苏清非常清楚自己现在的心里防线已经全面崩溃了，她心理症状已经持续了好多好多天了。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好不容易吃着药睡着了，睡醒心里就开始堵的慌，她今天在天桥上看着被烧红的夕阳，回想着自己的过去，都恶心的想吐。她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催眠自己，不要回望过去，不管是人还是事，过去都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她依然忍不住骂一地鸡毛的过去，成为丧家之犬的自己。

　　小区主干道陆陆续续经过了很多人，有的人好奇地探头看着，有些人就留下一句“快哄哄吧”。陈淮之觉得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合有外人了，于是虚虚地抱着她，在她耳边轻轻安抚着“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我还在这儿呢，不要怕不要慌。”
　　苏清在哭声中突然听到了不要怕不要慌，她妈妈也经常和她说这句话“有什么可慌的”，于是偏了偏头看着陈淮之。扯了下他的衣角说“我想回家了，呜呜”

　　苏清红着眼被陈淮之拉着手腕带回了家，本来陈淮之是要把人送她家的，但她一直不说。陈淮之就把人带回来了，还有就是当她那双眼睛就那样看着他的时候，丝丝月光在她眼中好像就是透着魔法，他好像能读出好多她未说出口的情绪，他心一抽，很想摸着她头贴着她安慰她。但这样很像乘虚而入的坏人，只好克制住自己。苏清到他家门口就已经没那么激烈地哭泣了，只是一抽一抽的，她看着他在鞋柜找鞋子给她 ，给她接温水，让她坐在沙发上抱着他的毛绒大象。然后他盘腿再加上果果，一人一狗面对着她说：“别怕了”，苏清坐在沙发上往下望着陈淮之的眼睛，心情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不想说可以不说，想说了随时微信我就好”
　　“好吗？”

　　苏清依然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

　　“你和你妈长得很像吧”苏清抿了抿嘴道。
　　“啊”陈淮之苦笑一下，没想到第一句对话居然是这样的。

　　他撑起身子起来摸了摸苏清的头起身要走 “挺像的，下次介绍你认识”
　　苏清摆了摆头，顺势拉着他的手臂说：“你别走，我害怕”
　　陈淮之说：“我去把工作间收拾一下，你待会住主卧，果果陪着你呢”

　　苏清脱掉拖鞋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面，紧紧抱着毛绒大象，头埋在里面，呼吸着残留着的皂香。果果仿佛一直能感知她的情绪，一直趴在她身边乖乖的，陈淮之怕大灯太过亮晃着她，在她旁边开了个小夜灯，柔和的暖黄色，光的范围正好能圈住她，像保护着她一样。

　　“嘿，要不要洗个澡上床睡会儿”陈淮之收拾完毕出来问道。

　　苏清眼神越过沙发看见了靠在墙壁上的陈淮之，他好像天生就很稳，见面次数虽然不多，但人与人相处间是能感知到对方的磁场，如果说自己是易碎的材质，任何不小心就能破碎不堪，那他就是怎么都不会破的盾，虽然不至于刀枪不入，但他都可以灵巧的找到躲闪路径。为什么会产生这些差异呢，是家庭，环境还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她相信后天影响偏多，但这些都不可否认她现在此刻很相信他，很想在他的盾牌下安稳的睡一会儿，她真的很久没有睡过觉了。

　　陈淮之见她又开始发呆了，走到她面前，双手撑在两侧，呈现一个环抱的姿势。叹了口气道
　　“浴室都有新毛巾新牙刷，如果想换衣服，我放了件洗好的新衣服在里面，床上都是新换的被套床单，还点了个香薰，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还有，请相信，我不会趁人之危。我会……”
　　苏清隔着毛绒大象抱住了他。
　　“陈淮之，谢谢”
　　这下换陈淮之不知所措了，每次和她讲话都会有意想不到的下一句和下一个动作。他揉了揉她的头，这倒让他有种熟悉感，他爱这样揉果果。

　　苏清难得地多睡了几个小时，但睁眼起来时天依然是墨黑色的，她有点懵，看见旁边放着一杯水杯，底下纸条写着“没毒的蜂蜜水”。床边的熔蜡灯早已关闭，但香气一直持续着，玫瑰花调的，中间参杂着酸酸的梅子味。苏清想了想之前的所作所为，天亮后还是遁地比较适合她。苏清环顾四周，应该是陈淮之主要睡觉的卧室，床头柜旁边放了好几本书，他还安了个可移动的阅读灯。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轻松自然的明天在房间门口出现，并且感谢他昨天被自己挤到工作间去睡。

　　但不知道陈淮之是不是怕苏清尴尬，一大早就走了。在陈淮之这儿当然不是，他其实很期待看到苏清起床后尴尬到不知所措的动作，但今天是他妈妈周芬兰女士六十大寿，他得早日赶回去接各家亲戚朋友去酒楼。
　　陈淮之妈妈是在三十二岁才生下他的，也算是高龄产妇了，他出生时候算命师傅说缺水，于是得淮字，之字则是妈妈随手放进去的，妈妈说这样好听。他婴儿时期看起来白白嫩嫩的，又听话不爱闹腾，再加上辈分是整个家族最小的，所以深受七大姑八大姨的喜欢。中学时期又因为抽条和长开了，没有小时候那么像个女孩了，男性特征开始显现，也获得挺多女孩子青睐的，考学期间也考个不错的985，学了个热门专业，工作后进了一个不错的公司，拿到比同龄人高几倍的年薪。可谓是人生非常顺遂的一个男生，但就是这爱情迟迟不来，因为陈淮之坚持认为宁缺毋滥，要找也要找一瞬间对的上眼的。这就导致家里所有人非常着急。28岁再不谈就得三十多才能结婚，生孩子也要往后延。
　　这不，一到地点就被围攻了。
　　“周姨，之之怎么还不找女朋友啦”
　　“周姨，我有一个亲戚家小孩子还没嫁呢，让小之接触一下嘛”
　　“……”
　　陈淮之这一刻好想把苏清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