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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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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可以睡个懒觉了。”
“不把明天的事安排得妥妥贴贴,是放不下心来的。”
“你这个人太认真了。”
“她们不会生炉子。煤放多了,味道浓,睡得头晕脑涨的,放少了又不暖和。我们来了,小梅小凤,就有两床被子盖了。”
俩位姑娘一路上喁喁细语。 她们谈完工作上的事,再说起同宿舍女孩子当中的事情。
小文小何直至天黑才过来。小文仍很拘谨,不愿在白天跟着雨秀走在一起,更何况是往牛家塆的道上走。
走到下塆村,阿黑朝俩位姑娘吠叫着。生产队长周瑞金大叔出来把阿黑唤住,故意笑着对小文小何说:
“你们明天再来,它就认得你们啦。”
“我都天天来呢,它还是不认得。”小何也调皮地回答瑞金大叔。
“你好久没来了——小何,躲在你身边是小文吧?阿黑是冲小文叫啊。”
朦胧的夜色中,瑞金大叔看到小文躲在小何身后,便笑起小文来。
瑞金大叔这么一喊,小文挽着小何的胳膊把自己的身子更加缩着躲起来。
雨秀从上塆村周家大院走下来。
“小文何穗——” 她朝俩姑娘喊了一声打招呼,再对瑞金大叔喊道,“叔,你莫让阿黑吓到她们啦。”
“阿黑的尾巴摇得正欢,它也喜欢小文嫁到我们周家来当媳妇儿。”瑞金大叔抬起头,望着暗夜中走过来的雨秀大声地回答。
躲在小何背后的小文,见瑞金大叔的粗嗓子这么与雨秀答话,拽着小何的胳膊一个劲儿往前走。她怕再有人从屋子里出来取笑自己。
俩姑娘快步走过了下塆村,与迎上来的雨秀相会。看到小文畏畏缩缩的样子躲在何穂背后,雨秀噗哧笑了起来,她朝小文小何道:“终于到了,外面冷呀。”
“你让我好尴尬呀……”待雨秀走到跟前时,小文终于从何穗背后抬起头冒出一句话来。
“尴尬什么呢?都没人呗。”雨秀喜滋滋地说。她伸出手一边拉着小文一边拉着何穗,领着俩姑娘转身往塆里走。
小何嘻嘻地笑起来,她松开小文的胳膊,对小文说:
“原来你硬拉我来,是让我为你挡羞的。我前几天只是听人说你和振实相亲的事,看你有点古怪的样子,我估摸着事情办成了,可又不敢问你。上几日里与雨秀坐也不敢问她。我想你总有露陷的时候。现在就请你明确态度吧。嘻嘻……”
“你就笑我古怪好了。”小文羞赧地低声回了小何一句。
“根据我阅人无数的经验,周书记能办成的事,不管怎样,终究会办成的。”
小何仍然不放过小文取笑她。
小文自从被周家提亲后,也已经好久没来了。张连英站在禾坪上看她们。
天高夜黑的,她担心雨秀唬不住凶狠的阿黑。听到下塆村有阿黑的吠叫声,张连英本想走下来,周瑞金出来唬阿黑,她又退了回来。
她不好走下来,直到小文小何走到自己面前,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着小文笑。
雨秀领着俩个姑娘来到周家大院,推开宅院门,走了进去。
春子妈和胡老师在厨房听到院门口的脚步声,走岀来迎接她们,一见俩位姑娘春子妈忙招呼道:
“小文何穂呀,一直在等你们啦,饭菜放在炉子上热着呢。”
春子妈虽然不识字,但记忆力很好。不管是谁,见过一面就能叫上名来。
“我们来晚了。”小文还是有点拘谨地回答春子妈。
“我让雨秀请你们一起吃晚饭,等到天黑没见你们来,就替你们留着饭菜。不会见意吧?我现在帮你们把饭菜先端上,雨秀中午带回家的,还有小何前两天剁的肉,你们坐下来赶紧吃。”
春子妈热情地招呼后,转身进厨房端饭菜去了。雨秀领着俩姑娘在厅堂饭桌前坐下。
“春子妈和大婶一早就准备了菜,高高兴兴等着你们一起吃饭。你们偏要等天黑才过来。我们等不及了,就先吃了。”
胡老师告诉俩位姑娘,她说的“大婶”是指张连英。胡老师说完她也转身走进了厨房
帮着去端菜。
“是不是呀?让你们过来一起吃饭,你们偏偏不肯。现在我妈、妈妈都怪你们了。还是我不会请客?说好了,啊,何穂你以后要和小文早点过来一起吃饭呀。”雨秀有点怪怨小文小何。
春子妈和胡老师把饭菜端上来。给仨个姑娘留着四个菜:红烧肉、粉蒸肉、白菜红萝卜煎蛋、油豆腐粉丝,分别盛在四个大海碗里。
“有雨秀陪着你们,我们不管你们啦。你们把饭菜吃完,我们去屋里了。”
春子妈知道姑娘们当着自己的面不好意思放开吃,对媳妇雨秀小文小何说。
她扯了扯胡老师的胳膊,拉着亲家母转身往自己的屋里走。
“这个月饭票还剩好多啦。”小文有点腆腆地说。
“那就留着下个月吧。小文,”春子妈听到小文的话说她。她停下脚步,转头再看着小何问:“何穗,过年东西还没分完?食品站还有什么事呢?明天早点过来吧。”
“婶,我们还得下乡去分年货了。城里来的年货这几天都要分下去。我明天还是下班晚呀。小文上班没什么事吧。”
小何回答春子妈说。她管春子妈叫“婶”,小何父母大过周瑞年夫妇。
“那明天吃了午饭回去吧。”春子妈说。既然小文上班无所事事,明天中午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当然好,这话是对小文说的。
但小何回答了她。
“啊?吃了中午饭那就是一天了,那上午就不能工作了。”
小何坐下来,她解下围巾,将几绺垂到脸上的头发捋在脑后,回答春子妈。
……
雨秀从厨房端出来了一盆热气腾腾的饭,放在饭桌上。
“来,吃饭。”她招呼小文小何,开始替小俩姑娘盛饭。
春子妈和胡老师转身走了出去。
雨秀以主人的身份给小文小何她们俩人的碗里各夾上一块红烧肉。何穗咬着一口红烧肉,边吃边说,“这可是公社大厨师做的,就是味道香啊。居然还要想吃一块。”
雨秀笑着立马又给她碗里夹一块,小何伸出碗,落落大方接过雨秀夾来肥嘟嘟的一坨肉。
雨秀笑着告诉她,中午她自己在公社吃了二块,现在又吃了一块,要是肚子撑得住,还可以吃二块。
“你中午应该叫上我。现煮的,口味不一样啊。”
“叫你,你不会去的。”
“那是和周书记一起吃,哪敢呀。”小何说的是上个月冬蛰节的那次,雨秀叫她去公社饭堂吃饭,她没去。
“我天生就是好吃,但是个好吃又好做的人,我不是那种好吃懒做的人。”何穗咂咂嘴,咽下一口后,又说道。
雨秀看到一直不作声低头吃饭的小文碗里的菜快吃完时,给她再夹肉时,小文端着碗躲开了:
“吃两块了。”
“人家以为我们食品站天天有肉吃。我可十几天没吃到肉了。”
“这都是你帮我们剁的。刚才我妈说以后你剁的肉给你留着吃。只怕你不来。”
雨秀笑着说。
“这次他们看到我是替你剁,一点儿骨头也没搭。要是没看到你,多多少少总会搭点儿骨头。他们要剁净肥肉,我让他们剃一点瘦肉说周书记的大媳妇吃哩——就是给你吃的。”小何边吃边说。
小何吃完第三块时,雨秀再帮她夹肉时,她也把碗躲到一边了。
“留着明天再吃。今天晚上是不能再吃啦,再吃就是妈妈的体形了,走出去会让人误会的。”
小何这么一说,把雨秀和小文嗤嗤地逗笑了。
“你说妈妈?妈妈是什么体形?我从未留意过。”
小文含着饭,终于开口说话了。
“与妈妈一起的时候,你稍微仔细看看就是了。姑娘的体形嘛,都是纤细修长,而妈妈的则是敦厚的,可能还有点儿粗犷,肉是往横里长的,看起来也松松垮垮的,却很结实很有力量。”
小何回答。
“这是否与妈妈生下我们,太操劳有关糸?”雨秀笑着问。
“当然。妈妈生下我们生理结构会有明显的变化,身体也就会变形。而且生育后的妈妈为了养育自己的子女,会毫无保留奉献自己的一切。这一切当中:包括体力消耗和身心上的疲惫,表现出来身体上会与姑娘时候差异越来越明显。”
何穗以自己绘画的细致入微的观察,回答俩女伴。
“这可是个很复杂的问题噢。”
小文夾块油豆腐小小地咬了一口,表示难以理解地说了一句。
“当然复杂。人类本来就是复杂的嘛。” 小何顿了顿,接着又回到吃肉的话题上来:她说她小时候有次和弟弟去走亲戚,回来她妈妈问她和弟弟吃了几块肉,弟弟说五块。
“怪不得亲戚拿眼瞪着我们。从那之后我去人家家里吃饭,最多只能吃三块肉。即使很想再吃,也不能多吃。不管亲戚在不在桌子前看没看到,也要攥紧手中的筷子,不能往肉碗里夹。碗里面的肉可是有数的啊。”
小何说到这里又爽朗地笑了起来。
……
小文小何她们吃完后去春子妈房间与春子妈胡老师坐。
张连英进来时,用一个大筛箕从自己家里端来满满的自制的年糕。年糕与春子家的一模一样,只是份量多了很多,颜色也五花八门。
小文的到来,她显得特别高兴。
大家陪着小文小何在春子妈屋里坐坐说话,嗑着瓜子花生吃点糕点说着高兴的话题。
小文太受拘谨,雨秀提出要带小文小何上去绣楼给她们俩住的房间坐坐,说说她们姑娘家之间的悄悄话。
她们站起身时,春子妈很理解对姑娘们说:
“去吧。你们姑娘家高高兴兴地说说私己话。”
春子妈这么一说,张连英立马起身用雨秀那个小箕装了一些瓜子花生糕点让她们带上了楼。
雨秀领着小文小何去绣楼为俩个姑娘住的房间。
“秋华也可以跟着上去听听。”张连英笑着对大侄女秋华说。
“我才不去呢。”秋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秋华再大一点,让她姐教教她。现模现样的,和你姐姐一样,就是最好的姑娘了。”春子妈对女儿说。
“我怎么能跟姐比?姐是大地方长大的,见多识广,心窍也多。”秋华看着胡老师,笑着回应自己母亲。
“雨秀虽说在西山长大,可也总是窝在家里。你现在去问她,西山有几条街几条巷子,她还不知道呢。”胡老师说。
冬花拿着书包进来,妈妈这里有吃的,她要在妈妈房间边吃边做作业。秋华见妹妹在妈妈房间做作业,自己也从楼上拿着书包下来。
她和冬花留在春子妈房间共用一盏灯一张台做作业。
张连英又用一只小箕从大箕里年货里每样捡一些,送给留在春子房间做作业的云子细秀雪秀他们吃。
寒冬以来,生产队的妇女们没有出工,已经赋闲整整一个月了。
姑娘们离开后,春子妈张连英胡老师谈起振实工作上的事来。
“振实要是去粮站的话,家里喂鸡的糠就不用发愁了。”胡老师轻声道。
“他爸不会让他去的。他说这工作很容易出差错。一不小心脑瓜子一歪就会贪小便宜再捞油水,到了后面就会难以控制犯大错误出问题。”
春子妈边纳鞋底边说。
“他叔办什么事都会前前后后想到。就说我想养头猪,他叔就不准。养猪就没那么多时间参加生产队劳动了。现在振实也岀去工作了,他叔要我和以前一样与生产队妇女一起参加生产,不去的话得跟瑞金请假。”张连英接着春子妈的话说。
“到了农忙时节,我也得在家门口帮队里晒晒谷子送送秧苗。住在塆里,大家都在忙,要是在家里闲着,让人会生分。”
春子妈像是看透了什么似的说。
周瑞年说过,现在住在乡下塆里,影响不好,吃的穿的用的,比乡亲们都好太多,农忙时大家都在忙碌干活,家里人大大小小却都在游手好闲。